涵娘
慕风原本睡的正香,只要待在楚宁宁身边他都睡的很香,如果能跟楚宁宁挨在一起他会睡的更香,但楚宁宁不让他挨。
黑夜里女孩的哭泣声格外惊心,慕风迷迷糊糊醒来感觉自己怀里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使劲挤,边挤边颤抖。
慕风还没彻底清醒就下意识拥住了怀中的人,他在黑暗中茫然睁眼,感受到脖颈间女孩吞吐的热气。
“宁宁。”他叫道。
怀里的女孩有一瞬间的静止,下一刻却又呜呜哭了起来。
“宁宁。”他茫然无措地叫着她的名字,期望向往常一样得到回应。
慕风一声一声地叫着,垂着头下巴搁在楚宁宁头上,两个人抱成了一团。
系统在空间里看着只恨自己不能跟慕风这个二傻子交流。
慕风这智商情商能意识到楚宁宁生病有鬼了,它估摸着楚宁宁得硬熬一个晚上。
这家伙忒倔了,主意大的很,以后绝不能找这样的宿主。
慕风抱着楚宁宁叫她的名字,从疑惑到开心然后再到紧张害怕,楚宁宁直往他衣服里钻找热源,拉扯间两个人身上都变得汗渍渍的。被子内慕风伸手去摸楚宁宁的额头后颈摸到了一手的汗。
他忽然明白起来。
宁宁应该是生病了。
旧时场景中慕风看到幼童躺在床上,女人请来大夫一边询问一边给他额头换温凉的毛巾。
“宁宁!”
慕风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怀里拖着楚宁宁,外面月光熹微透过未关紧的门窗探入,他看见怀里的女孩烧的红色的脸和鼻尖。
楚宁宁扒着怀里的热源又有些燥热,但她扒的久了,总不愿意松开手。滚烫的面颊使劲去贴另一个软软的面颊,试图从温热的身体内汲取一丝凉意。
慕风害怕起来了。她一直发出难受的呻吟,像是奇怪的针扎在他心上,跟婆娑鬼不一样的疼痛。
怎么办?该怎么办?
慕风抱着她,学着那模糊记忆中的人去抚摸她的额头和亮油油的头发。
“……死…………”楚宁宁紧挨着眼睛咬着牙吐露细碎的声音。
“去死……”
慕风将自己的侧颈贴近楚宁宁的额头,方便楚宁宁往他身子里挤。
“宁宁……不疼。”他甚至无师自通了安慰人。
如果楚宁宁清醒着想必会很为他开心,然而现在只有系统来着检测器,在空间内看着楚宁宁的身体数值在不断降低。
系统试图去唤醒楚宁宁,然而无济于事。楚宁宁对于它的声音已经形成特殊的抵抗性了。
楚宁宁在梦境中跪倒在丹火中,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跪着的,只不过现在连额头都磕到了地面上。
她已经在丹火中熬了很久,师以观只在第一天曾来见她一面,面前的老者闭着眼睛从不与她说话,楚宁宁亦觉得他面目可憎。
但渔家这个人只是把刀罢了,真正把她送到刀底下的,是无数死不瞑目地尸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自己答应了走到这刀底下。
剑宗掌门说的对,人间等不起她成长了,更赌不起她以后到底有没有能力去解决婆娑鬼蜮。
可丹火灼热,烧的是她的魂魄,楚宁宁咬着牙起先不肯发出动静,后来她在丹火中痛哭出声,始发觉空荡的大殿不会有一个人回应她。
在坚持什么呢?
可已经后退不了。
她没有坚持的能力,也没有放弃的勇气。
坟墓前有她应下的誓言,记忆里有众人期盼的目光,那高高在上的人们低下头为她流泪赞她仁义,不愧为天道之子,师以观他们教的好。
楚宁宁她已然答应,已然承诺。
她也没有很后悔。只是丹火太疼了,疼到她弯下腰,疼到她大哭,疼到她魂魄欲裂,可没有一个人肯出声安慰她。
他们高高在上,他们俯首亦寒冷。
于是她讨厌起眼前的刀来,恨不得吃他的骨扒他的肉,唯有这样才能勉强煎熬。
“……去死……”她断断续续说道。
就这样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一抹清凉渗入她的肺腑,让她终于能够可以喘息。
她听见老人严厉的声音响起:“蜀地剑圣你如今是要致天下万民于不义吗!”
楚宁宁懵懂地擡起头,看到一双白色流云靴子。
“这样下去她受不住,会成为您丹火内的药渣的。”
“会怎么样老夫心中自然有数。还不让开!”
那靴子的主人在她面前站了许久,盘腿坐到了她面前。
“宋惊鸿!”老者惊怒。
两人似是交了手。
“是师师兄让我来的,您炼您的药,我只是为她求一丝生机。”宋惊鸿的藏春剑意确然是最好不过的养魂良药。
老者怒道:“你宋惊鸿乃被人尊称剑圣,如今竟要弃那些尊你敬你的人于不顾吗!”
想来即便如此,这外力的存在对于她体内天赋的炼制也是有一些妨碍的。
宋惊鸿干燥的手摸了摸楚宁宁的头与她道:“别怕。”
原来楚宁宁又颤抖着哭出了声。
她听见这芝兰玉树的人轻声说:“天下要救,她也要救。”
落地有声。
是了,她也并非是讨厌师以观,讨厌鹿鸣,讨厌眼前这不近人意的刀,讨厌起了这害她至此的世间众人,她只是想要一个人能坚定地选择她,哪怕他到最后也救不了她,哪怕他只是与她虚与委蛇,哪怕他只温声与她说说话呢?
楚宁宁在这一丝清凉中沉沉睡去,紧紧地抓住面前的衣袍。
待到楚宁宁睡醒,面前并非那辉煌的大殿,老者也早已无踪迹,窗外的光透进她的家中,有尘埃飞扬。
她动了动手,床边的人立刻惊醒,一张熟悉的少年面孔凑了上来,温润的唇上起了干皮,一双眼睛明亮。
“宁宁,还……难受吗?”
楚宁宁一怔,不意眼前人竟有三分常人模样。
他似乎对于外界的感知变敏锐了,也在主动与她交流。
慕风凑的她很近,近到她一侧头,他便会吻上她的唇眼。
楚宁宁往后移了移脑袋,这才察觉自己的脑袋上带了温凉的毛巾:“好多了。”
慕风便起身端过了旁边的碗来手中拿着一个玉瓶。
“吃药。”他温言道。
楚宁宁看了看药,又看了看满是欢喜的慕风。
“谁给的?”她问道。
慕风道:“弟弟。”
楚河?还是楚长丰?不过依照他们两个应该都没有这灵药才对,不是冷秋的就是付如樊的。
楚宁宁又问慕风:“哪个弟弟?”
慕风这次怔愣了一下,抿了抿唇答不上来了。
楚宁宁吃了药,虽然烧退下去了,但仍旧浑身没什么力气,懒散地躺回床上补觉。
见她躺下了,慕风也放下东西,往床上来,熟练地钻进被窝将楚宁宁搂住。
楚宁宁看着木头雕花的床顶没反抗,半晌回身抱住了慕风了,好似那一块空荡荡的地方才勉强填补。
“你怎么知道我是生病了?”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