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尾翛翛(1 / 2)

予尾翛翛

这个意识闪过,李玉翎用尽力气,缠枝纹的蚕丝床笠抓成一个团,她想要清醒,眼睛却控制不止的阖上,失去最后一丝视线,人软软倒在床上。

“公主?”

穗穗试着轻轻喊一声,见没有动静,展开锦盖上,放下帐子,吹灭了烛火,然后人退出去,吩咐宫娥。

“公主睡下了,你们也下值吧。”

下头的人蹑手蹑脚的退下去,守了一日规矩,疲乏了一日,拿出来小食满足的吃上几口,边低声与同寝之人聊几句闲言,夜色渐渐深,伸了懒腰,打着呵欠洗漱完吹了灯进入梦乡,以为一觉醒来,还是一个如常的早晨。

殊不知,变故总是突如其来的。

公主营帐里,只有穗穗靠在外间塌上守夜,并廊上守夜的给使小满。

月光如常披照下来,如同每一个普通的夜晚。

一盏又一盏的烛火灭去,融进深黑的夜,月亮渐渐西移,被云层笼着。

偶有巡查的神策军军步声,又渐渐远去。

一截黄豆大的星点燃在黑夜里,风拂过枝叶,淌进缝隙,一切悄无声息。

门帘掀开,皂靴踩在地上,移动在地上的巨大黑影如入无人之境。

一截修长指节勾起纱帐,拉到一侧挂到金钩之上。

月光被窗棂切割,翻进来,落了一块霜白光华,少女眼帘阖着,身上披着素色锦被,一截雪白脖颈枕在玉枕之上,长发柔顺的枕在身下。

悠悠的梨花香,安静的睡颜,让人想到天上的月。

是梦想中的样子。

不。

比梦想中的还要让人沁心。

心中的梦就在眼前。

黑暗中,越王的眼眸比夜色更深,目光仔细描过床上熟睡的少女,光洁的额头,小巧又挺立的鼻尖,粉红的樱唇。

小满跪在地上,眼睛垂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方向一点声音不敢出。

仰望的太久,反而不敢轻易亵渎。

越王擡起一只手背,落在她颊边的软肉上,手指微微颤动。

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又重新抱到这个细妹了,而不是低她一等的庶子。

在李京鸾这个嫡子没有出生之前,他虽是庶出,却是长子,还是天赋最惊人出众的那个,天狩帝对他的器重表现在所有偏爱里。

那时候,他最喜爱的便是和他同样尊贵的李玉翎,小时候的她,便是那样可爱精致,再没有一个女娃娃,像她那样天真充满童趣。

对她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嫡亲血缘李玉珥。

可惜,她都忘记了。

忘记了晃着小短腿,坐在他膝上吃糖,一声声喊她阿兄,伤心会扑在他怀里哭,弄湿他整个胸膛。

可怜兮兮的摸样,惹的他心都要化了。

没关系,他一个人记得就好。

他微微勾唇,嗓子低沉:“细妹”。

“吾带你去,只有吾的地方。”

御狩场,最外层虞部守兵,熟悉的汀源守军过来,递过来腰牌,“进去运送物资。”

“这个时辰?没接到命令啊?”

“你看看这是票拟。”

守军没有多想,接过来一看,一低头的瞬间,剑出鞘,一道雪亮寒光在寒夜中一闪,守军人头落在地上,眼皮还是半掀开的状态。

汀源守军几乎同一时间拔出刀,砍杀上来,报信的守备军看到此情形,大吼一声,第一时间转向烽火台示警。

汀源守军的箭戳入后背,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点燃了狼烟烽火。

倒在地上时,看着烟火,他眼中最后的一丝色彩是笑。

火光映出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小郎君摸样。

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这个年岁,还在娘娘祖母膝下闹孩子脾气。

彩云蔽月,水雾弥漫,一只乌色毛发的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在几上。

傅云奕搁了书,大手托起鸽子,拆下它脚上的信仟。

展开,汀源守军有异动。

瞳孔骤然缩了一下,脑子里如雷电闪过,汀源节度使楚寒舟,他这个时候有异动!

这个时候有异动肯定不可能是尽忠。

这御狩场本就是汀源境内,汀源守军恰好是御狩场最外围一层守军,昨日虞部先锋军已经带着粮草离开御狩场提前去下一个营地扎营,主力军被分走三分之一,还被包围。

傅云奕攥着纸条大步出去。

傅云深也已经接到外头守军燃放的烟火信号,正上了马出发。

“阿兄--”

傅云深回头,脸陷在黑暗中,“这里交给你了。”

靠近天子营帐的都是训练有素的神策军,还不至于乱起来,拿着火把各处防卫,或者是巡查防守,各斯值守,进入最高防备状态,只是这高度防备的状态本身就比较让人觉得恐惧,有胆子小的给使和宫娥便慌乱起来。

守夜值的神策军最快速度聚集到天狩帝和李京鸾的营帐,傅云深赶到,天狩帝的外袍还是错搭着的。

“圣上,楚寒舟怕是反了。”

天狩帝心脏狠狠抽了一下,楚寒舟,那个恨不得将衷心写在脑袋上,日日绞尽脑汁讨他欢心的楚寒舟,幸而赵前眼疾手快扶住。

“阿耶!”

此时外头的各路慌乱声,呵斥声很多,李京鸾边扣住外袍跑进来,神色不安:“怎么回事?”

傅云深这一路已经在脑子里想了最安全的方式,长话短说:“殿下,汀源节度使此时应该是反了,现在这里是被围着的,乘着还未攻击进来,抄后方,神策军护着您和圣上冲出去,只要撑过一日,虞部和洛阳守军赶过来,楚寒舟就不足为虑。”

“神策军已经往后方攻击,您和圣上跟吾走。”

几位久经沙场的老蒋也是附和这个说法,天狩帝自然同意:“那便这样安排。”

傅云深催促:“那便先撤吧。”

“阿耶!”越王顶着月色赶进来,穿了军服,腰间昨日卸下的佩刀已经挂上:“您和殿下先撤,儿为您垫后。”

同越王一道来的,还有傅采女,一身素衣,面色慌张,眼神不安,看到天狩帝的一瞬,似是安心了一下,眼眸中都是关切。

深情藏不住,自然的过来扶助他:“圣上,您没事吧?”

天狩帝心中感动,生死关头,这个儿子,傅贵妃还是念着自己的,心中大为感动:“朕无事。”

“扶风,你怎么来了?”

“如今生死关头,也不说这些了,阿耶,您快撤走,儿在后面守护您,您带着娘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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