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就是个小孩子啊,哪有大人会拿烟花棒追着鸡鸭吓唬的。你瞧瞧,红红和阿黄都被你吓的不敢生蛋了。”
宋楚云失笑,强行把唐恬捉过来在后背上摸了一圈,发觉是有些热但没真出汗才放他站好。
“你不高兴。”
小夫郎任凭摆弄,盯他看了须臾方道出结论。
宋楚云对此也不多加遮掩,舒了口长气笑道:“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点很久以前的事,有一丝丝惆怅。”
唐恬不会说那种很动听的话来宽慰人,就把掌心搭在他手背上,无言倾听。
“我母亲在我十三岁那年患上重疾,恰巧那几年我父亲生意很忙,总是没时间陪她。为报复他对母亲的冷落,我蓄意逃避掉家里安排的前景,去了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说来也是太年轻,想着他既不在意亲人离世,那就让他再度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所以每次出任务我都很拼,真就是连命都不要了的那种拼法。”
“我以为终有一天我会死在边境的某个角落,被盖上国旗光荣送还回家。不料实在是命硬,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接连丧生,而我却四肢健全圆满退休。”
那是宋楚云深藏在心底里的一道旧伤疤。
像他们这种执行特殊任务的特种兵,每隔五年就要大规模替换一次在职人员,以便提高生面孔的新兵打入毒枭内部当卧底的几率。
宋楚云退伍时二十五岁,距离上一次替换人员,刚好五年。
他本该在执行完最后一次任务后,和协同作战的部下们一起回去嘉奖受勋,却就是那次任务让整个小分队受到重创。
重创程度严峻到除他之外,无人生还。
他成了那次任务的唯一幸存者,在浓度极高的雷管连番轰炸下没伤到致命关节,且被抢救出来时仍保有清醒意识,堪称奇迹。
“我有时就在想,那么多的年轻士兵都被埋在了杀人不吐骨头的边境里,那些人有的年纪比我还小,有些能力也远超于我,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幸存。”
宋楚云笑意中带了苦涩,他是真想不明白,纵然世事无常,可因为新兵的一点失误就赔上整个小分队的所有性命,那天道也未免太过残酷了。
而他作为小分队的指挥官,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停止呼吸。那最后活下来的人,又要用什么样的勇气去面对余生呢。
唐恬听不太懂他话里的某些词意,但他能感觉到,宋楚云身上正在弥漫开一种很强烈的悲悯和自责。
他在历经这些事后重新审视起了自己。
——如果不能成为挽救世间一切苦难的救世主,那就做为所及之人遮风挡雨的平凡英雄。
宋楚云不会因无法保全亲手带起来的小分队,便就此钻入质疑活着意义的牛角尖,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迫使他不论身处何地都要做个积极向善的人。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看见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朝他微笑时,也会很伤心。
“他们会感知到的。”
小夫郎蓦然开口:“老天选定让你活着自然有他的理由,哪怕你不在那个时代,身边没有熟悉的伙伴。可你还有我,有个被你的温暖照亮,愿意将所有崇拜和爱慕都赠给你的人。”
宋楚云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被开解的对象,唐恬将他的言辞恳切学了个十成十。
那眸子里的清澈光芒像藏在云层里的星,为他的小宋哥哥拨去阴翳,点燃月光。
他探手把小夫郎拢进怀里,不顾人指尖还有泥,紧而密的十指相扣。
“我说我正在被你的纯真无暇所治愈,不是骗你,甜甜,你知道吗?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尽管那份热爱藏在害怕跟羞怯的外表下,但我能理解。你只是缺份呵护,才让那株小苗不敢随意生长。”
“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过很多很多个这样特殊的日子。辞去旧的一岁,迎来新的一年,年年岁岁,有你有我。”
唐恬少有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踮脚在宋楚云颈侧落下个轻柔的吻。
像是映衬他们这番触及内心的刨白,远处的田道上响起一阵鞭炮声。起先是两三户人家,逐渐那声响大起来,挨家挨户都在院子里点燃爆竹。
以往入夜就静谧的村落此刻一片喧嚣,入耳隐约有含带笑意的新年贺词。
还有东家犬吠西家儿啼,此起彼伏响彻不休,共同迎接着充满希望的新一年。
唐恬抽离那个有暖意的怀抱,使坏将手里的泥抹到宋楚云鼻头,却在人咬紧后槽牙要来挠痒痒之际,俏皮勾了勾对方指尖。
“你送我的第一份新年贺礼我很喜欢,走吧夫君,夜色渐浓,该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小礼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