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唐恬已很少提起诸如‘当初我若没遇见你’或是‘当初我遇见的人若不是你’之类的话题,但宋楚云总能捕捉到他平静之下的点点暗潮起伏。
并在他为此而私心庆幸的时刻,加深他对现有幸福的坚固肯定。
“那小哥儿面上有这样一块胎记,想来日子过得定然很辛苦。楚云,我没有强行将自己拉到与他同一位置,去感同身受他的心酸跟无奈。”
“你得知道,使我幸福的不止是我此生能遇见你,还有我们共同相处的这些时光。你当然很好,可我也不差,遇上我的你,不是也一样很幸运吗?”
宋楚云见他这样说,就知晓唐恬把他的话都听进了心里去。
原来他的小夫郎早已变得开朗自信起来,这一切看似占便宜的安慰之举,是他多虑。
宋楚云含笑,把唐恬脑袋放平,用一种近乎耍赖的姿势将手脚缠到他身上:“甜甜乖,时辰不早了,夫君给你唱首摇篮曲,哄你睡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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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入睡前话头止在那位容貌有异的小哥儿身上,翌日宋楚云再去相看别家田地时,还特地留心打听了一下他的来历。
那小哥儿的确不是柳丰村本地人,也鲜少在村里头出现。
因着脸上那块胎记实在太大,大白天的也容易吓到人,所以村民们都当他是个不详的存在,几乎没人会去主动提及。
“宋哥,一个这样的哥儿你打听他作甚?当心被那张癞子脸吓到。你是不知道那哥儿的脸有多可怕,瞧了保管让你恶心到吃不下饭去!”
三瘸子是村里有名的破落户,成天正经事不干,就会四处嚼舌根,说说东家长道道西家短。
今儿瞧宋楚云定下隔壁黄柴户家的两亩地,按捺不住,赶忙凑上脸来套近乎。
宋楚云才懒得搭理,横竖不接他的话茬。
倒是黄柴户嫌吵得烦,隔着半拉院墙将话堵回去:“别人脸生的再怎么样也是个好手好脚的勤快人,从不做那等偷鸡摸狗的混账事。你个瘸老三嘴里留点德,小心回头走夜路,那半条好腿也在臭水沟里摔断了!”
黄柴户说完‘偷鸡摸狗’这四个字后方觉不妥,赶忙小心翼翼看了宋楚云一眼。虽说姓宋的如今秉性大改,但他也没把握提起宋恶霸曾经的无赖作为不会受到打击报复。
“宋哥别见怪,我这粗老汉说话不经脑子。我就是气不过瘸老三嘴里作践人,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无妨。”宋楚云大度笑笑,从钱袋里摸出两锭银子递给黄柴户:“我刚听你说,那哥儿是个勤快人。怎得,你与他很熟?”
“也算不上熟吧,见过两回面。我常进山砍柴,有时天色太晚就在山上的矮竹棚里睡了,有两次见那哥儿趁夜来挖笋。大晚上的还上山忙活,不是勤快人又是什么?再者我装柴的背架就丢在竹棚门口,他打门前来去几次都不曾偷走过一根木柴,我便料定他是个本分的老实人了。”
“如此看来,那哥儿心性纯善。只可惜脸上生了这么一块胎记,也不知会不会受家里人偏颇冷待。”
黄柴户一听这话面上却泛起疑惑:“嘶....宋哥,这哥儿不是你们宋家旁支里的么,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没见过一样?”
宋楚云也是一愣:“宋家旁支里的?”
“是啊,冬生前年成的亲,娶的好像就是这位哥儿。舅母家的儿媳,论远近亲疏,肯定能算是你们旁支里的人呐。”
嚯,搞半天原来是三舅家的。
宋楚云就着原身的记忆搜索一番,发觉对此人毫无印象。这倒也不奇怪,两家人近十多年没走动,哪怕是婚嫁这样的大事也未必会特别去留意。
既是三舅家的儿媳,怎么会大半夜背着割猪草的背篓躲在溪边哭?
瞧那小哥儿的瘦弱模样不像是能吃饱穿暖的主,如今两家又捡起了一线亲戚瓜葛,若真是这样子,那这事恐怕也谈不上该管不该管了。
宋楚云凝神思索了一番,决定抽个时间再上三舅家去探个究竟。
这边黄柴户在地契上按下手印,证实他这两亩地正式归宋楚云所有。截至今日晌午,宋主家所购土地一共七亩有余,主要分布在村子的西南面以及离村口一里多地的马道旁。
这些地,只有两亩不到的区域可以勉强称做是良田,剩下的五亩多要么是不产庄稼的薄田,要么就是根本没被好好开垦的废田。
宋楚云看着这些低价收购回来的土地,心里兴奋又惆怅。
兴奋的是他终于有除那四亩田以外的不动产了,可以更大化的推动发家致富。
惆怅的则是任重而道远,要将这些土地开垦到可以和那四亩田相媲美的程度,不知还要耗费多少精力和心血。
即将要到来的粗活累活在宋楚云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最终他眺望远方长长舒出一口气,面上露出清浅笑意来。
也罢,也罢,为让小夫郎每日都能吃到香甜可口的点心。
付出再多,他都是千万分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