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老猎户时不时进山猎野,日子过的虽然清贫但很自足,谁料后来养父染上赌瘾,欠一屁股债还不上,只好拿他去抵银子还债。
他面上生有一块赫红色胎记,随着年龄增长,那块胎记也越来越大。养父找了几户人家要卖他成为童养媳,可对方一见他脸上的胎记就死活不肯出银子。
养父见换不来钱又气又恼,渐渐的,也开始对他拳打脚踢,骂他是个该死的讨债鬼。
廉哥儿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可他向往着大山外面的风景,于是总跟自己说,忍一忍,再忍一忍吧,等以后有机会,逃出大山,离开养父,到外面去走一遭再死也不迟。
他终究还是如愿了,不知养父使了什么法子,把他卖给了村头马道边的一户人家。为保险起见,直到成亲那日他才被允许露出真容。
之后的事就不难描述了,三舅母嫌弃这个儿媳,对他朝打夕骂,换着法子作践。
他这才明白,大山里的噩梦其实从未结束过,只是从黑暗中走到了光明下,而他的头顶,永远都是一片散不开的欲雨阴霾。
廉哥儿正端着茶盏愣愣出神,倏然听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宋楚云在追着谁跑。
“.....哎呀,我不热,回来路上就喝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汁,这时候哪里还吃得下饭呀?”
“甜甜听话,酸梅汁喝多了伤胃,你拿热汤缓一缓,饭等晚点你饿了我再陪你吃。”
“啰嗦,姓宋的你对我不好!逼我喝汤就算了,还抢我糖葫芦吃。别啃了!快还给我.....”
宋楚云嘴里塞着糖葫芦,含混不清的话廉哥儿没听清,猜其大概,多半是哄人的肉麻之词。
说话间唐恬气咻咻进屋来,把腰上胯着的布包往旁边椅子上一丢,就要动手从宋楚云嘴里夺食。
饶是脸皮厚如大尾巴狼,唯恐唐恬发觉堂屋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后羞得站不住脚,忙抓住他活跃的手指尖:“有人!甜甜,等会再抠,有人!”
唐恬应声一瞟,果然立马乖叽叽收回动作,而后露出灿烂笑容:“啊,是你呀!”
廉哥儿这么直剌剌的跟他对视,一时有些窘迫,慌慌忙站起身来,险些还打翻了手里的茶盏:“夫、夫郎好.....”
“不用客气,你叫我恬哥儿就成。”
趁唐恬拉他坐下的空挡,宋楚云简略介绍了一下他跟廉哥儿之间的关系:“他夫君是我舅母家的表弟,论亲疏的话,你们俩该是叔伯妯娌。”
“那嫂、嫂子好......”
“都说不用客气啦,还是叫我恬哥儿吧。我今年刚满十八岁,你呢?”
“我、我十九....”
唔,原来廉哥儿比唐恬还大上一岁,可能因为营养不良所以显得人格外瘦弱偏矮,宋楚云一直以为他年龄比唐恬小。
“理论上我该管你叫弟媳,你既年龄比我大,那我叫你廉哥哥吧。”
唐恬以前从未听宋楚云提过宋家的旁支亲戚,只以为是他中途穿书过来,不记得那些人了。
今日乍一听来了个亲戚,他倒比宋楚云还高兴,拉着廉哥儿就想一块叙谈叙谈。
“嘶.......”
许是小夫郎一时激动,拉扯间不小心捏重了廉哥儿的腕子,惹得人低低痛呼了一声。
“怎么了?可是我伤到了你哪里?”唐恬眉结一拧,略有些抱歉的看向他。
“不碍事.....是我前一阵干活时弄伤了胳膊,已经不怎么疼了。”
“来,给我看看。”
唐恬心思细腻,自然看到了廉哥儿的一身粗布麻衣,以及衣袖处被荆棘勾破的几道口子。
他也是受后娘百般苛责过来的,对这些所谓干活时不小心磕碰出来的伤口又怎会不熟悉。
唐恬撩开衣袖,廉哥儿手臂上赫然是一块巴掌大的擦伤,由于长时间没清理上药,血痂混着黑泥结成了一道道肿胀的硬块。
除了那些明显是棍棒殴打出来的伤口外,还有不少掐的、拧的、咬的,人为制造出来的淤血痕迹。
最让人惊讶的,当属廉哥儿手腕处有不下五条深浅不一的割痕。
——很显然,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而若再有一次,那脆弱的筋脉将承受不住刀刃的锋利,让这个正当年纪的小哥儿,成为黄泉路上的一朵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