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廉哥儿只知道卖地的事, 却不知那地契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还是唐恬反应快,立即咬唇向宋楚云嗔道:“你那到底是卖地契,还是卖身契呢?”
“都一样, 都一样。”
老宋头对乱吃飞醋的小夫郎束手无策,前儿被人气鼓鼓质问‘是不是看上他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惹得宋楚云只好轻勾他手指, 暗示这笔帐留着入夜到床上去算。
“我那舅母一家子都不是善茬, 跟他们谈生意的时候当然得多留个心眼了。”
宋楚云轻笑,把一式两份的契约摸出来给人细看。
上边洋洋洒洒大半篇幅, 好些遣词用句唐恬连见都没见过。只依稀认得几个简单词句, 组合起来的确是关于土地买卖的不假。
“好长时间没用过这种文体了, 字写得不咋样, 不过意思到了就行。我以三两银子购买他们那一亩半的地, 按市价来算那地根本就不值这些钱, 如今官府严令禁止,唯恐有乡绅利用此法转移资产逃避纳税,为填补土地银钱的空缺, 他们附赠小哥儿一只当赔补。上头有签名,下边有手印,即便拿去堂上审案咱们也是绝对在理的。”
得亏宋楚云买春宫图的时候随手翻看了两本条令律法,淮昭镇上不乏有心性仁慈的地主员外, 他们见农户劳累清苦,往往在买地时会以超出市价的银钱进行交易,多的这些收入便能让农户们换些粮食来度日。
只是经年累月, 这个原本是广行善举的法子被有心人利用, 曾一度演变成了乡绅逃避纳税的手段。
他们压榨手底下的钿户跟长工,换着法子克扣工钱, 那一笔笔不义之财在账簿上成了高价购买低廉土地,实际上那些多余的钱根本就没落到长工手里。
而因土地产量增加要缴纳的赋税几乎全由钿户在承担,等于说钿户钱没多拿到一分,反而还要替东家纳税。
后来纪远大力整顿这股歪风邪气,凡是购买土地者,所付银钱必须按市价来,若有超出部分,务必以其他物件做填补。
这项举措从根本上扭转了弱势方的局面,好比你要以五两银子买我一两银子的地,那就得拿旁的物件补上我四两银子的差价。否则我到手才一两银子,凭什么白给你交五两银子地的税钱?
宋楚云这招算是钻了律法的空子,因为他没真在宋冬生看懂契约内容后再签字画押。怪只怪宋冬生掉进钱眼儿里,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横竖字也签了,押也画了,连三两银子都揣在兜里了,再想反悔是压根不可能的了。
廉哥儿还没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怎么就突然被当作物品交易到了老宋家?怎么就突然迎来了期盼已久的人身自由?他这到底算不算是被休妻?那个让他惊惧害怕的牢笼真的可以不用再回去了吗?
“来,坐下,我同你慢慢说。”
唐恬捕捉到廉哥儿复杂的表情变化,倒了杯温水塞进他手里。
可怜这小哥儿从嫁进柳丰村开始就没被人这样温和对待过,刚一坐下又立马弹起身子来:“我、我站着就好......”
“你坐,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我们会护着你,不会让你被谁殴打欺负。”
唐恬学着宋楚云以往安慰他的样子揉了揉廉哥儿肩头,说来也怪,廉哥儿感受到唐恬掌心传来的温暖后,那绷得死紧的腰背果真有了点点松缓。
“所以.....所以我是被卖到你们家了吗?小嫂子....哦不!夫郎,我今晚可以在这住着?不用去睡外面的草棚?”
“当然。”唐恬握他的手轻柔摩挲:“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把他们对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说给我们听,等回头上衙门打官司,我们也好知道怎么帮你。”
廉哥儿憋了满腔的话想说,只是他那会儿仅仅抱着一试的心态上门来,不想事情竟顺利到这个地步。
他心里的悸动未平,情绪波动反而更大了,支吾半晌都没组织出几句完整的话来。
宋楚云清明现在廉哥儿状态不佳,便拉过唐恬温声劝阻:“他在那个家里待了这么久,不是挨打就是受骂,眼下终于到了个没人欺负的地方,要不让他先缓缓,等他接受脱离那个恶人窟的事实后咱们再问也不迟。”
小夫郎尤觉他夫君说的话在理,看廉哥儿这样子想必此刻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点点头和宋楚云悄声退出去,留他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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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把晚饭让给了廉哥儿,先前被酸梅汤填饱的肚子这会儿才觉出一点饿来。宋楚云也没吃,便陪他的小夫郎在夕阳余晖中享用美味。
说是夕阳余晖其实也不尽然,唐恬放学时就已经快到晚饭时分了,又因廉哥儿这事占去大半个时辰。等坐上饭桌,外边天色擦黑,只余一抹朦胧日光和皎洁弯月对映相照,显出片日月同辉的怡然美景。
唐恬正专心啃着炸得酥脆的藕丸子,如羽般的长睫低垂,腮帮子也被塞的鼓鼓囊囊,唇瓣殷红,秀鼻挺翘。宋楚云望之不由老流氓病发作,只觉他的小夫郎秀色可餐,光看不吃就饱了。
“好好吃你的吧,老盯着我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