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过了十一月底, 气候就正式进入了深冬。说来也怪,连续几日冬雷震震,夜间搅的人睡不安稳, 可晨起看外边却只有遍地白霜,不见一片雪落下。
这样极度干燥寒冷之下使得北风愈发放肆呼啸, 田埂边许多细些的枯枝树木趁夜被齐根卷走。
因着时节反常, 连书院都提前放了年假, 老先生给布置下功课叫学子们就在家中温读学习。
“这下好了,夫郎不用每日都外出去上学, 就有大把的时间教我做木刻。哥, 你瞧我雕了个你, 这眼睛、这鼻子、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
大冬日里, 没有什么比围炉烤火做草编木刻更能打发晨光的事了。小金闲不住, 见唐恬教大金在木头上挖小人儿, 也嚷嚷着要学。
哥俩年龄差距不算太大,手艺却是天壤之别,大金性子稳, 即便手粗笨些,唐恬仔细教上两遍也能领悟到一点精髓。
可小金兴致一阵阵的,今儿高兴了来了学雕鸭子,明儿不高兴了又去鼓捣其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是以直到今日都没个能入眼的半成品。
“拿来我瞧瞧,唔.....是挺惟妙惟肖的,这大小眼、这塌鼻梁, 简直跟你被你哥揍哭的时候一模一样。”
“哼!夫郎, 主家他欺负人,您还管不管啦?”
当弟弟的仗着有人撑腰, 耿直脖子告小状。
奈何事关宋楚云,唐恬身为一家之主,也不好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某人。
“你呀,就消停些吧。他是我夫君,我哪里敢管他,惹急了他连我都一块欺负,届时我又找谁告状去?”
宋楚云听得小夫郎撒气埋怨,偏听不得他使坏娇嗔,闻言无奈一笑,单手控住人后脑勺不让他乱扭。
“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甜甜,我何时欺负过你了?”
大尾巴狼的‘欺负’当然只有在关紧屋门的床榻上,这是唐恬羞于在人前提起的话题。
他尝试着躲,可惜老宋头力气大,越是往后藏越是怂恿着人把他往怀里按。
眼见宋楚云凑近到快要亲上的距离,小夫郎羞得耳尖发红,小幅度踢他的腿表示不满。
“别闹....有人看着呢。”
大金从一开始就相当识时务的转移了视线,眼观鼻、鼻观手、手里安分老实的挖着木头块子。而小金咧着个嘴边冒傻气边看热闹,被他哥一拳头邦在了脑袋顶上才知道要非礼勿视。
宋楚云喜欢这块温软娇俏的小甜饼喜欢的不得了,舍不得让他害羞太久,遂在唇角浅啄一口算是成全了这出气氛烘托。
“好甜甜,你乖乖的,坐稳别动。”
唐恬尚且还沉浸在他夫君蜻蜓点水的送吻之中,察觉到头上的发绳被人抽离,蓦然一歪脸,细软的发丝就顺肩滑落下来。
“你要干嘛?”
“早起你不是说冬天到了头上干的痒?我磨了点枣仁巴豆根粉,拿油兑了给你梳一梳。”
宋楚云掏出个小罐,里面装着浅灰色的半凝固物体。乍一闻有点子药材的苦味,但等后调出来就是满鼻息淡淡的果木香了。
“我说主家怎么大清早的就进山去砍柴呢,原来要是给夫郎做头油啊。这种木头....是麂皮雪松吧?越冷长的越茂盛,松针可以当柴烧,烧出来的草木灰用来养发最好了,以前我们村里还专门有人种这种树呢。”
小哥俩这一脑袋头发生得的确不错,哪怕是在最潦倒落魄时候,也不见头上生出白发,甚至没因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而有干枯。
一天中早上气温最阴冷,唐恬听说宋楚云是赶早进的山,不免眸子一软。
这人还真是......
不管做什么都会把他放在第一位,一句没睡醒的随口牢骚,竟叫他听了去,还这样放在心上。
“楚云......”
“甜甜,谢我的话就不必说了,你知道的,我愿意的。”
宋楚云含笑,以手做梳,一缕缕顺开他的发尾。
小夫郎从头到脚都被人养的很好,发丝生来偏细,摸起便来格外柔软。尾处因近来进入深冬的缘故,有点缺失油分容易打结。宋楚云就剜了团自制的头油,顺发根到发尾,用小梳边按摩xue位边涂上油膏。
油膏里的草木灰在暖意袭人的火堆旁发挥出巨大作用,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令人愉悦的沁脾清香,好像站在雪里嗅梅,又像站在檐下看霜。
“真好闻.....”
唐恬被香味和暖意熏得起了困意,手支着下颌乖巧团在椅子上。屋外狂风依旧,吹得檐顶瓦片都噼啪作响,厚实的砖墙阻隔了大部分动静,入耳唯余柴火燃烧的细碎爆炸声。
宋楚云慢慢放缓动作,看着小夫郎从闭眼假寐到被伺候舒坦真睡过去,梦中还砸吧嘴皮,鼓着脸强行维持姿势不倒。
小金早已玩腻了木刻,丢下四不像的成品跑去研究头油的原材料。大金则捏着一个初现轮廓的木雕小人儿,靠在火堆前怔怔发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许在想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
也许在想那个瘦弱的小哥儿怎么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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