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疯咯,没过几个月,她就死了。”
葛大夫说起陈年旧事,眼底闪过清晰的哀痛:“她咽气前曾对我说,她有些后悔救了那个小哥儿。恬哥儿,我想你与她不一样,虽说生老病死是世间最无解的四件事。可若还有下一个,你仍会伸出援手,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对吗?”
“当然。”
唐恬低低应声。
他算是幸运的,廉哥儿在那样的家庭里生活,要不是有他出手相助,或许下场比现在还惨。
宋楚云酝酿了一腔的安慰之语结果没派上用场,直到葛大夫提着药箱离开,他都没有找到机会把他的小夫郎抱在怀里亲一亲。
纵然这事大伙想瞒着大金,但廉哥儿就躺在临时安置的客房,根本无从瞒起。大金晚间回来听说了这事,顾不得放下手里的工具,扑进房中就是一阵嚎啕。
于是宋楚云没在唐恬那里用上的安慰,全数给了哭得像孩子的大金。
“你别太伤心了,这场意外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廉哥儿已去,再难过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天气寒冷,我煮了晚饭,大家一起吃点吧。”
不知是不是宋楚云见惯了这样的生死,在小院众人都陷入沉寂悲伤的时刻,他的独自清醒就好像一根导火索,成功给了大金发泄的关口。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些苦命的人都落不到好下场?他才十九岁啊!刚从吃人的恶人窟里逃出来,转头就被上天收了命!主家,我原以为你跟旁人不一样,可你呢,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天气寒不寒冷,大家有没有吃上晚饭?!”
“大金!” “哥!”
唐恬和小金几乎是同时阻止了大金的质问,他们表情里都带着被冒犯的生气或得罪主家的慌张。只有宋楚云依旧保持来拉人去吃饭的动作,不见丝毫不耐烦。
“先吃饭,等会儿菜凉了。”
“楚云,要不我们去吃吧,给他留点就成。”
宋楚云第一次直面忽略了唐恬的话,不依不饶拽紧大金的腕子:“走,一起去。”
“放开我!我不去!”大金连挣带甩,把自个儿弄得满身狼狈:“主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面前躺着的可是一个死人!他到底在我们家住过几日,就算不为他哀悼,也该表达下失去相识之人的悲痛吧?!”
“然后呢?”
宋楚云眸子平静如水,连嗓音也是:“然后你能靠着你的哀悼让他重新活过来?再用你的悲痛治好他身上的旧伤?大金,表达难过的方式有很多种,无需非要选择自我折磨。”
“我没有!是你根本就不懂!你有夫郎缠绵恩爱,怎会明白我们这些人的感受?!对你来说我和小金仅仅只是下人,而下人又怎配去悲悯旁人的苦难!”
“大金!”
唐恬正色,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横在他跟宋楚云中间。
“向楚云道歉,立刻!”
往日里总笑着的小夫郎发起脾气原来也这般骇人,大金被他冷声一呵,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
“主家,我......”
“我刚说的你没听见吗?说错了话就要道歉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你伤害到了楚云,所以立刻,向他道歉。”
唐恬让开半个身位,以便他们二人能交汇上眼神。
那也是一双布有血丝的眸子,大金见状不由喑声:“对、对不住.....主家,方才是我太过激动,一时唐突了,您别放在心上。”
宋楚云因唐恬站出来的行为而眸光柔软,他不再强行拉拽,反而顺势蹲到大金身边:“我知道你暂时很难接受廉哥儿的离世,可不管他在与不在,咱们的日子总要过。你一路顶着风雪回来,胃里是空的,再不吃点热饭热汤,后半夜身子会受不了。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唯独只有我们能为他进行装殓,需要你的地方还很多,你不可以倒下。”
这番话生是把大金的眼眶说红了一圈。
如宋楚云这样能给予尊重良待的主家他从未见过,也是脑子拧了浆糊,才会在气头上说出对方只拿他和小金当下人看待的话。
这不仅是唐突,更是一种刻意攻击了。
“主家......”
“不急,反省的话往后再说,去洗把脸吧,收拾下你自己。我做了你爱吃的肉沫玉米饼,把肚子填饱,然后我们来商量一下,怎样置办廉哥儿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