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代代相传。
温故忽然想到自己包里有个手电筒,是有回为了修东西像暴躁保安借的,今天刚好打算换回去,于是连忙掏出来丢给教室中间的男生。
那人会意按开,手电筒的光束就跟聚光灯似的照在老许身上,在黑板留下一个圆形光影,就跟演出开始的主持人似的。
“哎呀,还带手电筒了,看来我们班长晚上学习很认真呢,这种暗推精神大家可要学习啊!”老徐大趣儿道。
“推推!卷王!暴露啦。”有同学在起哄,陆探戈还故意拿手肘撞温故的桌子。
温故被逗乐了,扶着额头也笑,“对对对,哪有人用手电筒半夜刷题,采矿呢”
老徐在台上看着底下一帮孩子互相闹腾,突发感慨,“其实现在的生活挺幸苦的,每天都是写不完的作业,右手中指处的茧又红又肿,多期待摆脱高中苦海,赶紧长大去工作,去闯荡世界。”
温故下意识抓住中指,注意到还真有有一个不明显的小茧。
“可真正长大后,你们会发现高中其实很美好,一个班级甚至能熟悉到不回头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甚至看字迹就能猜出这是谁的试卷。”老徐看着大家,沉浸在回忆之中。
“长大后所有人都在匆匆向前走,谁会像你此刻身边的同学这样,一天有这么长的时间陪伴着你,陪你偷吃零食,陪你闲聊,陪你做那些天花乱坠的梦。”
“那些关于梦想,关于爱情,关于穿越时空的梦。”
温故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人是会注定会长大,也注定会分别的。
后来老徐再说了什么,班里的同学在笑什么,他都没有听进。
只是突然将椅子后移,轻轻拉开后门往外眺去,目光落到对面的四班。
许栋能也在讲台上述说自己的经历,大家都面朝着他,听的很认真。
四班窗户朝着一座白炽灯通明的写字楼,所以不是很暗,窗子敞开,纱帘伴随晚风轻轻拂动,皎洁的月色漏进教室,流淌在摊开在桌面的课本上,虫鸣在夜晚嘶鸣,更衬托夜色寂静。
林止醒坐在靠门的最后一排,骨节分明的手握笔搁在桌面,背挺得很直。
微光流淌过他的发梢,皮肤冷调的白、头发如泼墨般深黑。
由于是朝向黑板的角度,下颚线利落,给人留下疏离清冷的侧影。
温故向左偏头看他。
教室里忽然响起潮水般的起哄声,他的余光瞥见老徐在黑板上写下“最珍贵的彼此”这几个大字,听觉像是忽然被打开似的,就听见班主任在讲台前说我们现在身处的是。
最珍贵、最难忘。
这句话响起的同时,教室对面的林止醒不知为何似心电感应般回头,朝温故投来一个清晰平静的注视,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一道流光静默地淌过。
注视和“最难忘的时光”逐渐重叠。
温故呼吸一滞,心跳瞬间漏了半拍旋即骤然加快,让年少心事与暧昧无处躲藏。
但他却没有移开视线,在黑暗的掩护下肆无忌惮。
是谁的心跳这么快?
这瞬间温故意识到,林止醒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死对头”。
而是他生命里最难忘的存在。
教室后墙的时钟滴答流逝,裹挟走其余的喧嚣声,此刻仿佛末日已然降临,世界只剩下他们和一条长长的走廊。
停电的缘故,安全通道的标志泛着幽幽绿光,走廊昏聩,两头仿佛都有大雾弥漫笼罩,看不清始端也望不见尽头,将灵魂困于迷雾中。
走廊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两班的距离说远也近、说近也远,温故理不清这其间哲学的辩证问题。
只是觉得这就像是他和林止醒的关系。
进不得,退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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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有个女生出现在云城中学的校门口,找了个保安看不清的位置抽烟,烟蒂落了一地。
第二天清晨,来上班的保洁阿姨惊恐地发现,她偶尔丢骨头喂喂的流浪狗死了。
毛被恶劣剃光的狗狗,鲜血淋漓地丢在草丛里,开膛破肚,内脏暴露,尾巴被残忍地剪掉,甚至结成了猩红色的痂。
保洁阿姨恐惧地捂住嘴巴,忽然又听到轻微的呜咽声传来,她猛然发现流浪狗身边还蜷缩着两只狗崽。
小狗浑身沾满妈妈的血,舔着她叫唤,可怜兮兮的用鼻子碰它,似乎是想把她晃醒。
但它们的妈妈再也不会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