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红白喜事01
白山花了几分钟才从队尾走上前来, 并辨认出凌衣衣。
他对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在登入副本的一瞬间,凌衣衣就被夜中极浓的白雾笼罩了。
周围的火把、棺材和白衣的送葬人群正离她远去,眼看着就要彻底消失于迷雾中。
送葬者当中有许多位戴着面具, 不知是人是鬼。
就在这时,凌衣衣忽然注意到了走在她右手边的人。
上一次给她这般“忽然看见”的感觉的, 是那个青涩的叫“小明”的少年。
但此时走在身边的人, 是比她还高一个头的戴着面具的青年。
尽管身形已然大不相同,凌衣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早已成功【认知】了他的存在。
于是凌衣衣伸出手, 以不讲道理的霸道力度牢牢握住了他的手心。
被握住手的青年明显惊了一下,他条件反射般反握住凌衣衣的手,修长的手指严丝合缝地交缠在一起。
下一秒,他却又如梦初醒地陡然松了力度。
似在掩饰自己的失态,青年轻而缓地伸展了温热的五指, 只任由凌衣衣兀自拉着他。
他带着她走过漫漫的迷雾, 唢呐声渐渐清晰, 两人四周的人影从浓雾中现出。
当视野恢复清明,青年想挣脱开凌衣衣的手,却被她变本加厉地握紧了。
白色的幡布在夜风中猎猎飞舞, 凌衣衣越过青年的肩膀, 看向了更右侧的队伍。
他们当中忽然有几人停了下来, 朝最右方的黑暗跪拜。
一点火光正摇晃着从黑暗深处来。
跪下的是没穿丧服也没戴面具的人, 看起来是随行的普通村民。
凌衣衣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辨识筛选了所有可见之人的特征,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只要戴着丧葬饰品, 作为送葬人之一,就无需下跪。
于是她单手扯下挂在路边树枝上的白布条, 以口辅助,绑在了自己的右臂上。
在环顾众人之时, 凌衣衣就发现了坠在队尾的白山。
当白山越过送葬的众人走近,那从右边的黑暗深处来的不明身份的受拜者也近了。
于是在两队相会的那一刻,凌衣衣露出了笑容,她微微侧身,对身边被强制拉住的青年温柔低语:“亲爱的,你怎么这么快就跟过来了。”
“我真的没有出轨,是那个白山强迫我的,你快把他赶走。”
送葬的队伍停步,给右侧的牛车让行。
队伍中非送葬者尽数跪下,被挡住视线的白山被迫弯折了躯体。
跪下的白山惊疑不定地擡头,看向凌衣衣右边的高挑青年。
而凌衣衣则擡眼看向了更右方,那个坐在牛车上的人。
牛车没有盖顶,八个车轮之上仅装着高高的木台。穿着古朴彩衣的少女盘坐在木板上,她面无表情,肌肤瓷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瓷娃娃的眼珠转动,扭转向了左边。
那道空洞的目光落到了凌衣衣身上。
直到牛车消失在最远处,瓷娃娃也一直盯着凌衣衣。
她的脑袋渐渐扭转,最后转到了一百八十度。
凌衣衣挑眉。
鬼见鬼爱的人生真是精彩。
当牛车隐没于白雾中,送葬的队伍才再次动了起来,白山也终于被放松了压迫,从地上爬起。
在看到其他人也跪下后,白山就看见了他们跪拜方向的牛车。
于是他明白了,让他下跪的力量并不是来自那个被凌衣衣握着手的NPC。
尽管如此,NPC无法看清的脸庞也让他心中的疑窦被放大到了极点。
作为凭自己的能力拿到两个S级道具的强者,白山的见闻全位面无几人能比。
所以他很肯定,世上无法被认知的东西只有一个。
那就是规则之后的神明。
但是……怎么可能?
位面之神怎么会出现在副本里?
可如果不是通过凌衣衣的右手的关联,白山根本无法意识到那个NPC的存在。
一旦凌衣衣放开手,白山就不能注意到他。
无数矛盾的认知冲击着白山的世界观,虽然他仍旧没有相信凌衣衣的鬼话,但也不再那么笃定自己曾经的判断了。
白山暂且按下自己关于NPC身份的疑虑,在危机四伏的副本中,过多思虑是没有用的,应对眼前的危机优先级更高。
这个副本极难。
在被迫跪下的那一刻,白山就明白了。
规则不会强制人做出行动,只会在被触犯后给出惩罚。
当玩家被看不见的东西操控,即意味着他们已经被造成了浅层精神污染。
而能在玩家进入一瞬间就造成大面积无可察觉的污染的,只有鬼蜮。
只有三只以上S级的诡物联手,才能造出鬼蜮。
此次副本的登入点就在鬼蜮里。
趁着生理和精神还没有被造成深度污染,他们必须尽快找到鬼蜮的出口。
脱离NPC们行动向来不是明智的举动,白山没有离开送葬队伍走入看不见尽头的白雾。
他打量了凌衣衣几眼,也拿来一根路边的白布缠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凌衣衣,不尽快脱离污染源,我们都会被诡物同化。”白山重新挂上了礼貌而客气的笑容。
“我和你的生死是同步的,这个时候就不要自断生路了。认真合作一次,怎么样?”
“你死了,我也不会有事。”凌衣衣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别来打扰我和白雪公主约会。待会他又要被气哭,再哄就不管用了。”
白山:“……”
现在不接受合作也可以,等将死的时刻到来,凌衣衣自然会明白事态的严峻之处。
到那时再合作也不迟。
白山有挽大厦于将倾的底气。
他再度努力辨识了那一言不发的看不清脸的NPC几眼,随后迅速放弃探究,独自往送葬队的更前端走去。
凌衣衣摆烂,他必须更抓紧时间,去寻找破局的线索。
十几分钟后,送葬队伍停在了一所古老的大宅前。
棺材落地,送葬者纷纷摘
被凌衣衣拉住的青年想抽出手,却被更用力地握紧。
他只好用空着那只手摸索上耳后的乌发,解开缠缚其上的红绳。
面具缓缓摘下,从苍白假面后露出的一双漆黑眼眸沉静地望向凌衣衣,那双深邃的眼里藏着极难察觉的淡淡无奈。
如愿以偿看到了青年的样子的凌衣衣满意道:“好久不见啊,小明。一转眼你就长大了。”
小明:“……我不认识你。”
凌衣衣:“那你记忆力不太好,我可是打开你紧闭的心房的女人。”
物理意义上的“打开”。
小明:“……”
是不是有病?
他总会被凌衣衣气得崩溃。
小明咬牙切齿道:“别靠近我。别触碰我。”
凌衣衣笑眯眯地松开了小明的手:“好好好。毕竟你是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
青年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做完表情,凌衣衣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眉头。
“刚刚的路,谢谢你。”凌衣衣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方向感真好,不会走入歧途。”
见小明的神色平静下来,凌衣衣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这人真好哄。
就在这时,古宅的大门被从内缓缓推开了。
白色的幡布垂下,红色的幡布从门内涌出。古宅前的空地很大,不到一刻,宅门前就被神色灰败的村民们布置好了红白交错的喜堂。
唢呐声一阵高过一阵,刺耳高亢的奏乐中,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高壮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的身边,跟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道士。
待到新郎站到棺材前,牛车的轱辘声近了。
瓷娃娃一般的少女被扶着坐到了最上首。
“请神婆赐福。”老道士走到少女面前跪下,端上一颗煮熟的心脏。
那少女闻言,便伸手拿起那颗来源不明的心脏,张嘴活活吞下了。
等待吞咽声消失,老道士才起身擡头,走到新郎和棺材面前。
“拜堂——”老道士尖利的声音宣布道。
始终沉默的新郎却在此时开了口。
“棺材里的是谁?”
满堂寂静。
高壮的新郎面露怒色,他走入参加婚礼的人群中,伸手提起一人的衣领,对他怒吼道:“棺材里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