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友
再一次听到这话灰园咧嘴道：“我是妖。”
后面的楚河道：“看出来了。”
他上山后就听说了宗门内妖修杀人一事，虽然估计林峰主的面子没人敢大肆议论，但是私底下却都如此流传着。看来他们三个倒霉地落入妖修手中了。
灰园旁边的楚宁宁默默看着他在心里反驳：不，你是人妖。
一半人，一半妖，当不了人，却也成不了妖，可不就是人妖吗？
楚宁宁回忆着书中灰园的遭遇。
灰园被林疏月捡到后被带回了第五峰，第五峰有个别称叫做妖峰，因峰主林疏月所收的弟子大都是妖。
如今人妖鬼三界，唯妖界势弱，夹缝求生。其实只要是智慧生物，就免不得争资源勾心斗角，但因为种族不同，所以这个世界就竞争地更加激烈些。——是那种见血的残忍。
灰园原有一身毛绒绒的皮毛在摊市辗转时被人单独买去，因他恢复能力强，原本留作肉食的他竟然活了下来，小贩惊异，随留着它做个噱头。化形之后，灰园觉醒妖族天赋，可以藏身于黑暗之中，但因为失去皮毛，所以格外害怕阳光灼烧。
林疏月不光买了灰园，还买了另一只小妖，也就是灰园的朋友灰方。
妖兽因为没开灵智，所以并无思想，且容易跟随欲望本能，导致它们大都狂躁。灵兽要受欢迎些，虽然懵懵懂懂，但御兽派有方法可以契约它们修炼，最通灵的灵兽能有五岁孩童的智慧。妖兽有些被点化之后也会变为灵兽。
妖则更高于两者，天生得道，每个都有自己种族的天赋加持，生命长久，化形之后即为筑基修为，且虽修炼时间要比人类长，但一般同阶无敌。
灰方情况更加特殊些，作为妖兽的灰方有灵兽的智慧。灰方跟灰园入了第五峰，但两人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林疏月扶持妖族，但不管峰内之事。其峰上妖修傲慢，愤世嫉俗者有，欺上瞒下者亦多，党派林立，竞争激烈。
灰园一入峰就被几大党派盯上，其中憎恶人类的一派大门因他的遭遇天然地为他敞开着。然而妖兽灰方却并不憎恶人类，因他幼时曾为人类饲养，虽然最后也是沦落到了摊子上。
因着灰方，灰园也就一直不曾彻底加入妖修党派。
有一天，灰园与灰方下山做任务，两人因此走散，再相遇时，灰方尸体冰冷冷地躺在地上，一孩童拿着刀子同旁边孩童说道：“这妖兽皮毛应当可以卖个好价钱。”
灰园遂杀之。
楚宁宁等人跟着灰园除了密道来到了一处林地。
灰园道：“此处是剑仙师以观开辟的一处秘境，凡金丹期以上皆不能入，我无意间闯入发现了这里，所以便决定在此养鬼。”
当初师以观开辟此地原是为了做宗门弟子历练之用，只是未来的及布置完成，婆娑鬼蜮的情况便直转而下，最后此地也未公开，成了个荒地。
楚河打量四周确是有禁制无疑。他心里悬起，若此地当真是剑仙师以观开辟，恐如今云虚宗内没有能够打破的人了，毕竟当年的师以观可是大成期最有望飞升的人之一。
楚涵问道：“你为何要养鬼？”他一个仙人，究竟是有什么不满的呢？楚涵不解。
灰园转身，他的皮肤在茂密的树林阴影里显得更加透白。
“你有朋友，我也有朋友。如果你朋友死了，而我的命能够换她的命，你会同意吗？”
要死的楚宁宁站在原地，心想：冷秋怎么还没来。
楚涵面色发白，手也害怕地有些打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良善的性子，自然是不会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连想也不必想。可楚宁宁若是死在他手中，若是他死能换楚宁宁活，楚涵便不知道该如何选了。
灰园笑了，道：“瞧，你也会这么选的不是吗？”
楚宁宁挪了挪位置到楚涵身边，两个人肩并肩依偎着。她本意是想安抚一下楚涵，楚涵却伸出胳膊揽住了她，咬牙道：“你杀了我们，你师尊和云虚宗知道后不会饶了你的。”
灰园摇头指了指楚宁宁：“不，不是你们，是只有她。”
楚宁宁：？区别对待？
楚河一听同样挡在了楚宁宁面前，两个人把楚宁围的和桶似的，她也看不见灰园的脸了。
系统吐槽：【这个角度看过去，你就像个小鸡仔。】它的视野一向是第三视野。
楚宁宁伸手拨了拨楚河，努力探头问灰园道：“你什么意思？”
灰园道：“冷秋那只狗鼻子一直在查我，于是我不得不装作失踪。但她说的对，我师尊对我有恩，我不能辜负她。所以我要找一个同样半人半妖的家伙做凶手以搪塞冷秋。”半妖化为妖形极易失去理智，到时候他再推波助澜，让人们以为这些天的事都是另一只半妖所做。
楚宁宁这下也懵了。
“不好意思，你说的半人半妖是我们中的哪位？”
她看了眼怔愣的楚河，又看了眼泪汪汪的楚涵，最后迟疑地指了指自己。
“什么！我爹娘有一方竟然是妖吗？”难道是她爹？原着也没提啊！
系统同样震惊：【什么！主系统给我的资料不是这么写的啊！】这不是坑统呢！还是连环坑！
楚河的手已经被他松开，只脖颈上还有银链子，他抓着楚宁宁的手对灰园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二叔怎么可能是妖。”
楚涵同样道：“宁宁姐不可能是妖。”
灰园歪了歪头也有些奇怪：“我说的不是她，她是要喂鬼的，等会儿就死了，楚涵是妖你们不清楚吗？”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样子。
楚宁宁睁大双眼，楚涵吓得打了个嗝。
楚河滞了滞。
什么！他亲姐是半妖，那他…………
不对啊，妖不同于人，测灵根天赋在测灵处是测不出来的啊，可他是五灵根。
楚宁宁沉默良久，伸出手来指了指楚河问灰园：“那你看他是半妖吗？”
灰园道：“不是。”
系统道：【这是伦理问题了吧。】所以到底是楚大娘出了轨，还是楚大爷迷了心。
楚宁宁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人和人之间其实可以生出半妖来。”
灰园道：“没有。人是人，妖是妖，人怎么可能生出妖来。”
“那你看，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人和妖之间可以生出纯种人来。”
系统：【纯种人是什么鬼啊。】
灰园嗤笑，觉得她问的问题很愚蠢。
原本抱着楚宁宁的楚涵，现下被楚宁宁揽住了。
一夕之间从人变人妖，大概挺让人无法接受的。
“你们竟然不知道她是半妖？”即便是半妖也会随时显露出一些异于旁人的东西。
楚涵颤颤巍巍含泪道：“可，可我也不知道啊。我，我怎么成了半妖了。”
灰园静了片刻，看到躲在楚宁宁胳膊后面的楚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旋即又古怪笑了一声。
“没关系至少你现在知道了。”
冷秋众人去了林疏月的第五峰，有无悔剑君开路，众人走的很顺畅。
林疏月见到天边有熟悉的剑气闪过，定睛一看便看到了被自己大弟子引过来的岁眠。
付如樊将情况说了一通，隐去了玄门弟子的事。
林疏月道：“师以观的剑域我们都没办法掌控，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那地方封印着，不可能有人进去。既然散灵阵直通你们峰宝阁，说不得是你们峰弟子出了问题呢。”
岁眠面上仍是淡漠的模样：“是与不是，见过方知。”
凌厉的剑气瞬间迸发，虹光直指第五峰后山。
林疏月懒散的眸色一变，地动山摇，万千树藤抽条，她凌空而起，心念一动，满袖天风。
众弟子仰头看着峰上对峙的两人无从插手。大能交战，上去也只是做沙砾。
林疏月眉间繁花很快凌凌生光，衬得她更加非人，她盯着御剑的岁眠冷声道：“岁眠，你想好要不要与我交手。”
岁眠的回应是一指剑诀。
付如樊在底下颦眉看着妖峰的大弟子，那妖修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绑了楚河他们，又与鬼有何牵扯，他手里现在还有鬼吗？
“你们峰灰园，自从上次下山就再也没回来，同样疑似被凶人所害，就算他不是自导自演，难道你们就不担心他吗？拦在这里又是何意？”
第五峰洪城将自己的目光从师尊身上收回道：“这是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几个妖修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林地里，楚宁宁看着楚河被重新绑成了一团，然后灰园就他周围开始拿出符笔来写写画画。
此刻楚宁宁终于分清楚他们三个的用途。
“合着原着百里燕云的戏份是被小河顶了。灰园欲复活灰方，但妖兽的身体灵魂都没法容纳鬼，所以他需要一个人类灵魂跟灰方拼凑，然后省去点灵化形，直接从妖兽夺舍躯体变为人类。而他不是罗刹鬼，饲养的婆娑鬼自然不会听他的命令，为此等会儿婆娑鬼出来后需要先把我丢出去喂饿的疯狂的婆娑鬼。最后他和已借躯体复活的灰方美美隐身，推不知道怎么被他称作半妖的涵娘化妖形出去当替死鬼。”
系统道：【听起来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楚宁宁拽着一旁不知所措的楚涵的手在脑海中继续对系统道：“监测一下百里燕云的行踪。”
系统：【还在打工奥亲。】
楚宁宁抹了把脸：“他不是主角吗？不去降妖除魔，不去寻找藏春剑，一直打工算怎么回事。你确定这剧情自己还拉的回来？”
系统补充：【他在一边降妖除魔一边打工去见藏春剑奥亲。】
“为何还不回宗门？”
系统：【百里燕云表示剑折了，钱也没了，还没揍死赵思明，不大想回来奥亲。分支剧情不走不会影响他的主剧情的亲，我们有过先例。】
“…………”啊这。
虽然但是，确定大boss出场时这家伙还能练满级吗？
主角团是指望不上了，楚宁宁看着灰园一点点地画咒，心里斟酌着时间。
“人死如何能够复活，除了上古的凤凰，也没听说什么妖能复活的，你现在停手还不晚。”
才怪，人都死了那么多了，现在停手也晚了。
灰园顿了顿，看向一直格外冷静的楚宁宁，他心里略微感到一丝不妥，却不知这丝不妥来源于哪里。
他对楚宁宁道：“你看起来年龄不大，见过鬼吗？”
楚宁宁道：“见过，鬼吃人，人吃鬼我都见过。”
系统：【？什么时候。】
又是六岁之前？
【你也太不坦诚了吧！】它诚心诚意带着原着来帮她逆袭，结果她竟然从始至终都隐藏着这么多事。
【你现在说你是原着的隐藏boss我也不会惊讶了。大骗子！出卖我的爱，你背着我离开……】
灰园擦掉一处画错的符咒继续道：“那你知道鬼是怎么来的吗？”
楚宁宁道：“知道。”
灰园一怔，转头看向她，神色莫测：“怎么来的。”
楚宁宁心想：说出来怕吓死你。
“自然是从婆娑鬼蜮来的。”
灰园眉宇一松：“那么婆娑鬼蜮之前的鬼呢？”
楚宁宁不说话了。
灰园摇摇头，转过身继续去画符咒。
楚宁宁奇怪问他：“那你说怎么来的？”
林木萧瑟，此地没有虫鸣鸟叫竟有一丝灰寂暗生。
灰园又勾勒了一笔看着被堵住嘴的楚河轻声道：“若我说，他们之前也是人呢。”
系统惊呼：【他知道好多啊，我以为原着中他就是个不足为提的小角色啊。】
楚宁宁那忐忑的心也因为这句话忽地悬了起来，脸色也有点僵硬。
是啊，灰园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原着中只说他在外寻得一本古书，上面有复活禁术，可没说他知道鬼的起源，确切的说是罗刹鬼的起源。
已经千万年了，甚至连很多罗刹鬼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更何况人类和妖。
楚宁宁忽然意识到，那些原着背后未写明的事情藏有多么叵测的人心。
是谁，告诉灰园罗刹鬼曾是人的，灰园又是怎么见到那本邪书还深信不疑的。
丛丛林木，暗影斑驳，被楚涵抱住胳膊的楚宁宁心里发寒。
灰园一点一点地书写着符咒。
楚宁宁忽然看向不远处地树林，看到了个人影。她下意识松了口气以为冷秋他们终于来了，可紧接着看清人后却脸色发青。
只见那两人瞬身赶到，竟一个是人身妖耳，一个眼睛金黄。这来的是妖修。
系统也感到非常不对劲：【原着中灰园不是一个人吗？这两个妖从哪来的。】
是敌是友？
人身妖耳的那个上前道：“灰园，你果然在这里，你当真饲养了鬼？那村子的事是你做的？！”
灰园起身看向他们，面上没什么情绪。
“是又如何？”
人身妖耳的家伙瞬间怒了，手现出利爪就要上前给他一爪。
另一个妖修拦住他，皱眉看向形容憔悴的灰园，冷声道：“岁眠来了，还不带着你的鬼抓紧滚。”
拿活人饲养鬼这种事情天怒人怨，如果事情被揭破，本就与其他峰不同的第五峰会更加雪上加霜，到时候人间的小妖们不知又要因此死去多少。妖修看向灰园的眼神越发地发冷。
楚宁宁心里一跳。
岁眠也来了？
可灰园说这里是师以观制造的地方，渡劫跟大成一阶之差天差地别，恐怕他也破不开。
遭了，她好像要把自己算死了。
算来算去，没算到林疏月竟然会这样做。或许在他们眼中，凡人的命的确没那么重要，即便是看起来最温和的林峰主也是一样。
楚宁宁深吸一口气悄然从荷包中拿出了一个枫红色的令牌，正是付如樊当初给的。
她查过，这叫做血灵令，只要沾了鬼血就会化作熊熊的秋艳火。
如果冷秋来不了就要拼了。
灰园与两名妖修对峙着，阵法将成他自是不愿意走。
其中一名妖修一忍再忍怒斥：“不过就是一小妖兽，你就要拉着第五峰所有妖给它陪葬吗！你对的起师尊的栽培吗！”
灰园转了转脖子死死盯着他道：“你怎么知道阿方死了。”
他明明说的是阿方跑丢了，那天这个家伙还嘲讽说：妖兽就是妖兽，自己都能跑丢。
金眸妖修上前一步道：“灰园，你如果还不走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灰园道：“我要复活阿方后再走，即便是岁眠他也进不来这里。”
眼看两名妖修对视一眼，又与灰园说了两句话就要妥协，楚宁宁坐不住了。
如果灰园走了，这两名妖修一定不会放过知情的她们，可灰园不走，楚河马上要被夺舍了。
她张了张口，熟悉的电流又隐约在她身体里出现。
系统无奈：【虽然这只是支线剧情电不死你，但是你身体那么虚，我不保证不会出现后遗症啊。】
楚宁宁抿了抿唇忘记脑子里的剧情，努力回想着细节，然后道：“谁跟你说这样能复活你朋友的？”
她的声音清脆一下子把正在争锋相对的三妖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人身妖耳的那个烦躁地道：“等会儿还得处理他们，冷秋那狗东西找不到饵料不会善罢甘休。”
金眸妖道：“灰园就算你复活了它又能怎么样，你逃不出无悔剑君的剑。”
灰园指了指楚宁宁身边的楚涵：“我会让她顶替我去死。”
金眸妖颦眉看了看楚涵不解：“怎么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