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民
渡柳村内,楚宁宁把马车卸了下来。转头问叶常青:“您会骑马吗?”
叶常青手指拄着自己下巴思考了片刻道:“应该可以吧。”虽然他通常是御剑,但是在做凡人的时候和炼气期的时候也曾骑过马。
楚宁宁看了看有些开裂的大地,枯黄的草叶仿佛像被谁抹去了颜色。
这么逆天的法阵,与如此强大的禁灵,楚宁宁毫不怀疑,若是岁眠进来也是一样的下场。
“那我们走吧。”楚宁宁回头看向叶常青。
叶常青道:“你可要想清楚。”
楚宁宁被系统叹气的声音逗笑道:“我想清楚了。”毕竟多年前她不就是这么选的吗?
当年,她在家中刚把一尾鱼捞了起来,便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出现在了院子内。
师以观还是原来的模样,毕竟修士除了天人五衰是很难被时光雕琢的——至少外貌是如此。
然而楚宁宁一时站在原地却有些迟疑,因着师以观这段时间并没有来信,而他走的又太过猝不及防,还是因着那样的消息走的。
要说什么,要问朝露姑姑的事吗?
她应该问吗?
她可以问吗?
当时的楚宁宁虽然不知道他们一家人为何来到这个小山村,然而从父母的言语等各个方面的推测来看,她是知道这大概可能跟自己有关,或许也跟现在的局势有关。
楚宁宁挥手赶跑又不知死活停在自己眼前的蝴蝶。
这个世界好像格外偏爱她,给了她修为高深还极为疼爱她的父亲母亲,还给了她极高的天赋与极为亲近她的自然与生灵。
楚宁宁其实一度觉得自己穿成了童话中的公主,还是没有老巫婆和恶毒王后的那种极为受作者宠爱的公主。
然而从今天起这一切好像悄悄地开始有了变化。
师以观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
楚宁宁没办法形容那个表情,既怅然又后悔,既开心又悲痛,太多的情绪糅杂在其中让她识别不出。
她叫了声:“爹。”
师以观张了张嘴却没说的出话,只张开了双臂。
楚宁宁跑过去用小小的身子拥抱住了他,然后被他抱到怀里,她只记得那双手很重,紧紧地勒着她,然后听见师以观叫了她的名字。
“决明。”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决明了,自从来到渡柳村适应过来之后,便再也没叫过她决明。
楚宁宁忽然有些害怕。
她想:母亲呢?怎么还没回来?
或许面对不能抵抗的危机与不能做的抉择,大家通常都会想去寻找自己来的地方,去寻找那个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因为你知道那是你最安心的地方与依靠。
师以观带着楚宁宁去了婆娑鬼蜮,他离开后基本上便一直待在婆娑鬼蜮。
婆娑鬼蜮的阵法早就已经破旧不堪了,就像这被婆娑鬼们入侵的人间。
这一路上师以观虽然御剑而行,但总会停下来出手帮助凡人做些事情,有时候是帮老人修缮屋子,有时候是封印婆娑鬼,有时候是救济灾民。
他身上的东西都被他当掉了,然而楚宁宁身上即便是一根发簪也没少。
楚宁宁在他要当掉配件上的坠子时,把头上的发簪、手上的钗环、腰间的玉佩还有自己口袋里的荷包全部拿了出来道:“用我的。”
师以观怔了怔沉默不语。
楚宁宁不解。
师以观说:“这次我们不去救助灾民了决明。”
楚宁宁问:“那你摘坠子做什么呢?”
很快她便知道师以观要做什么了,当晚她便吃到了路过街头时自己一直盯着的糖葫芦。
糖葫芦很甜,然而楚宁宁却有些吃不下去,她开始觉得:所有的恩赐都有着她可能付不起的昂贵代价。
师以观没有让她吃苦,楚宁宁也没法从他潇洒自如的表面上看出他又是否吃了苦。
只是每每遇到寺庙他总去买好多平安符递给楚宁宁,好让她送给路过的人们。
楚宁宁道:“可是这些平安符你都没有去加持,你这不是哄着人玩吗?”
师以观揉了揉楚宁宁的头道:“宁宁福泽深厚,你加持的平安符才能保佑人平安。”
他又叫她的假名了,他最近好像有些分不清。
决明。宁宁。
楚宁宁,师决明。
这两者究竟有没有差别,如果有,又有什么差别呢?
楚宁宁在婆娑鬼蜮见到了鹿鸣。
那个和蔼的中年人此时已经白发苍苍,如果不是师以观,楚宁宁绝对认不出他,因为他是那样的苍老,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鹿鸣维持着法阵见到师以观叹然道:“你不该回来的。”
师以观笑道:“离月以将消息散播出去,就算我不回来也保不住他们了。”
鹿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猝然长逝。
楚宁宁看到师以观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跪在地上给鹿鸣磕了个头。
她不知自己该不该拜,想到鹿鸣曾经送她的东西,她便低头拜去。
然而法阵没有了鹿鸣坍塌的更厉害了。
下一刻一个身影立刻飞来顶上了鹿鸣的位置,楚宁宁擡头看去,错楞地发现是那天漂亮的大姐姐,也就是师以观口中她或许该去痛恨的玄门门主。
离月刚一顶上法阵,乌黑的头发就立刻显露出花白的颜色。
这不是在维持法阵,而是在献祭送死。
她回头朝楚宁宁看来,笑了笑,旋即慢慢地跪在了地上,然后楚宁宁震惊地看着那阵法中的亡命之徒冲着她磕了个头。
离月死去了,连魂魄也不见,但那一直崩裂的法阵终于在摇摇欲坠间停了下来。
楚宁宁茫然无措,她想起身,然而大概有一两息的时间那么长,她冲着那个方向完成了她未完成的大礼。实际上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跪离月还是在跪鹿鸣了,又好似她在跪自己,她分不清了。
师以观带着她在就近的镇子中住了下来,他早出晚归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有一天镇子上有节日,他问她要不要出去看烟火,楚宁宁点了点头,她的精力旺盛,总是待在一个地方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