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水中沚
“玉珥!”
越王声音略重,起身,常年在朝堂运筹帷幄,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威严。
若是他的属下,这会子已经要战战兢兢了。
他沉静的扫一眼门口的心腹,心腹会意,立刻去外头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越王收回目光,略严肃,带着斥责的眼神:“你太放肆了。”
妖娆多姿的仕女图,云鬓仙衣,或是背影或是没有脸。
他阿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没有任何一个女娘能留住越王的心,包括贤惠又温柔的越王妃。
不沉迷女色,胸怀大略,以前觉得他这才是帝王之相,如今方知,原来,是心有所属。
李玉珥多年来绷在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极度奔溃。
她为了扶持阿兄,付出了所有。
到头来,只是为李玉翎做嫁衣。
为什么!
为什么是李玉翎!
就因为那张美丽的脸吗!
让他阿兄连纲理伦常都不要了。
嫉妒和愤恨都冲到最高点,心脏扭曲着,“是吾放肆还是你不要脸!”
“她是你细妹,身上一半的血都同你一样!”
李玉珥歇斯底里,越王还是那股子沉静威严。
他平静的问:“你都知道了?”
“你不喜欢李玉翎的对不对?”李玉珥忽然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是你细妹啊。”
“你既知道了,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
越王转了方向,走到墙上的仕女图面前,擡起手,复上那张没有五官的仕女图。
指尖滑过面,玲珑曲线,微凉的宣纸触感,似是有了温度。
仿佛抚过的不是画,而是人。
他似仰望唯一的月光一般:“这世上,再没有比宝华再美丽的女娘了。”
看极致的美人儿,不只是脸蛋身姿,还有气质血统言行。
宝华的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审美上。
她是那样看不上男子。
那些庸俗的男人,只配当狗一样的仰望她。
只有他才配。
他心里这样想,便自负的说出来:“只有吾才配的上她。”
这样不要脸的事,他怎么能这么平静的说出来的。
这还是那个朝中素有贤名,爱才惜才,最是明理守法的越王?
李玉珥发现,她似乎从来没认识过这个阿兄。
她腿都软了:“你疯了!”
“就算你登上皇位,朝臣百姓,这样有违纲常的事,你想遗臭万年?”
“规则是上位者制定给
“吾不让朝臣,不让百姓知晓便是。”越王从不认为这是问题。
“很快,这世上再无宝华公主。”
“只有吾的宠妃。”
他很早便在心中计划了,在仙玉岛上修一座宫殿,她出不去,谁又知道她是宝华公主?”
他云淡风轻的语气,似乎说的囚禁的是一只猫,一只狗。
李玉珥脑子轰的一下,“囚--”
“囚--禁?”
“是藏,藏起来。”越王淡淡跟正,她的美,以后只有他一人能欣赏。
李玉珥手盖在脸上,脑子乱哄哄的。
“玉珥,”越王转过身子,走到她面前,道:“你中意傅云深吧?”
李玉珥被震的脑子已经发麻了,不知道思考,苦涩一笑:“他对吾无意。”
“他对你有没有意,不重要,”他道:“重要的是你对她有意。”
“很快,吾就可以将他指给你。”
李玉珥:“他对吾无意,招他做驸马又有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重要吗?”越王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傻细妹,你中意他就行了 。”
不重要吗?
李玉珥迷茫了。
“拼死拼活要权势,不就是为了满足欲望,”越王道:“若是连自己中意的人都得不到手,那也太憋屈,要权势还有什么意思?”
“你过来看看。”
正对门的地方,挂了一整副墙的舆图。
越王揽着李玉珥的肩,站到舆图面前。
这是大唐的江山,山河绵延,地域广阔。
站在这里,世界仿佛都在脚下,可以让人生出无限野心。
“闻到权利的滋味了吗?”
李玉珥迟疑一瞬,缓慢点头。
越王见她心绪平静,这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吾的秘密?”
“宝华她知道你的心意,故意带吾来看的。”
越王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这个答案刚才在心里猜测过,又觉得不太可能,得到验证,还是有些意外。
她竟知晓。
她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公主去哪了?”陶姑姑问。
穗穗听出她声音里的寒气,垂下脑袋,盯着鞋尖,留给对方发顶和一截下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表示出她对陶姑姑的敬畏,和还怕。
她乖巧的回:“不太清楚,公主只宠央央,很多时候都不太让奴跟着的。”
陶姑姑心头一梗。
当初就是看中她的伶俐聪慧,才一手提拔她至李玉翎的身边。
现在她发现,太过聪慧伶俐也不是见好事。
两年了,别说取代央央,连三分之一的宠信都没分走。
遇事便往边上站,能不沾便不沾。
太过机灵了。
早知她如此伶俐,当初就不该选她,“你今年十六了,还有九年才满岁出宫,再过两个月,就是今年宫女的择采。”
“如今央央病着,少说有十天半月,这是个好机会,你可别浪费。”
“机灵点。”
穗穗心领神会,这是说,如果她再得不到李玉翎的信任,陶姑姑便要贬她。
九年的时间,足够她慢慢有机会,将她贬出李玉翎的视线,可以预想,到出了李玉翎的视线,她是怎样的下场。
“姑姑,奴会用心的。”
说着话的功夫,李玉翎披了一身雨气回来。
她下意识寻找熟悉的央央,见是穗穗,这才想起来,央央脚伤了。
最近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她没有哄别人的经验。
论会玩,李玉翎觉得,崔言乐的功力无人能出其右。
于是叫穗穗喊人将他叫过来。
穗穗敏锐感知到李玉翎心情不好,吩咐完跑腿的给使,安静退去耳房,做李玉翎喜欢的江笙饮。
崔言乐来的很快,不到半盏茶时间。
“常年用药,大限不久,没有求生意志,”折扇在掌心拍两下,崔言乐啧啧:“尊贵的公主,您可真会给吾出难题。”
江笙饮里的浮花在玉瓷的杯底浮出影子,那条蛇又蹿出脑海。
李玉翎惊的打翻。
大概今夜又要做噩梦。
不知这次,要多久才能忘记这蛇。
“你怎么了?”崔言乐见李玉翎面色不太好,“病了?”
“没什么,大概是连日下雨,人也跟着要发霉了吧。”李玉翎看着窗外的雨丝,这雨不知要什么时候结束,往年的春狩没见雨水如此丰茂。
这雨下的惹人烦躁。
穗穗收拾残渣,她揉着额心,脑子里闪过傅云奕的脸。
“你想想办法。”
“这事或许是冲着太子,傅家怎么看也是被京鸾连累的,吾不想他出事。”
傅崔言乐知她这是心里烦躁着,收了笑闹神色,“保证今日叫他爱死这人世。”
云渐渐黑上来,像淋漓的墨汁。
不过酉时,已经不太看的见手指。
怕是要下暴雨了。
书页卷起细细的边,这样的天气,不宜出门。
“随圆--”
“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