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水中沚
两人一汇合,崔言乐忍不住倾诉。
“你说,你同他干瞪眼坐了一个时辰?”李玉翎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崔言乐人生头一次这样受伤!
“他嫌吾聒噪。”
李玉翎脑子里闪过那张清冷的面庞,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不过他让吾转达,说以后他会按时喝药。”崔言乐分析道:“应该不是哄人的,虽然他话不多,但瞧着吧,是言出必行的那一类,你可以宽心。”
李玉翎却不这样想,“吾又不是将让他喝药当成任务完成,”她看着夜幕中的雨丝,人活着,不能只是为了活着,“总得有一些什么。”
“什么?”崔言乐反问。
“吾也不知道他该为什么,”李玉翎道:“或者是信念,或者是快乐,或者是为人,”她顿住思索好一会,“大概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意义。”
同崔言乐分开,李玉翎一路回了自己的营帐,浴室热水早就备好,央央不在,穗穗接替她的动作,领着两个宫婢服侍李玉翎沐浴。
淋湿了的身子,没进温热的水中,舒服的人毛孔张开。
宫婢给她揉肩,李玉翎靠着木桶璧阖上眼睛养神色,想到崔言乐和他瞪了一个时辰的眼。
噗嗤笑出声。
这人的脑袋里,想着什么呢。
穗穗:“公主,你想到什么事情了,这样开心?”
“吾有开心吗?”细密的雾气蒸腾在脸颊上,她玉一样的肌肤微红,像桃尖的一点。
穗穗拿了铜镜过来:“你看,您的眼角和嘴角都微微翘着,同之前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一点也不一样。”
“不看。”
“拿过去。”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一头扎进水里,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水中,是一种自己也不理解的不想承认。
穗穗又不解了。
刚才不是还心情不错的吗?
好一会,李玉翎才从水里出来,清亮亮的水幕在脸上滑过,缓缓顺着锁骨滑下。
她漂亮的五官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又恢复了清冷疏离。
鲜嫩的如临水而开的水仙。
梳洗好,擦干水汽,抹上茉莉花味的香膏子,换上月白的寝衣,粉色的芰荷花纹。
李玉翎看着胸口一株芰荷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的肤色像一盆堪堪融化的冰,透明一般。
若是着粉衣。
该是怎样好看?
想到自己居然又想起傅云奕,她赶紧摇摇脑袋,将这个人从脑子里赶走。
她可能是着了魔了。
穗穗余光将她忽而微微翘起,忽然又冷冰冰珉起的唇收进眼底。
合上前襟,系上胸扣。
还有头发没绞,李玉翎选了一本话本子坐到榻上,穗穗拿干净的帨巾跪在她身后给她绞头发。
李玉翎看了两本话本子的功夫,穗穗也将她头发绞好了。
李玉翎打了个呵欠,困意让她眼角的泪都晕出来,趿着鞋子,她迷迷瞪瞪的绕过屏风去拔步床上,吩咐道:“你在外头守着就行。”
穗穗应下,服侍她掖好背角,熄了灯退出去。
极轻的帘子放下的声音。
骤雨砸在帐篷顶,落在树上,地上,整个世界像是在敲鼓。
这样的雨夜最适合夜行。
能掩盖掉一切行迹。
暴雨的黑夜,能容纳所有的黑暗。
黑影掠过水面,快的像鸟拂过,一眨眼的功夫,融入更深的夜色中。
“王爷。”
沾湿的衣摆淋漓出一段湿滑水渍,一截手指钩下脑袋上的披风,露出一张秀气的脸蛋,对着一道颀长的背影深深跪下去:“奴给主子请安。”
越王转过身:“公主知道吾中意她。”
“她是何时知晓的?”
“王爷恕罪,公主并不信任奴,许多事并不同奴言语。”
“不必慌张,”越王走过去,亲自折腿蹲下去,纡尊将人扶起来,“将你安排到公主身边,只是让你汇报她的一举一动,你最近多注意她便是。”
“奴知道了。”
“公主今夜和崔世子去看了傅家六郎,傅家六郎身子不好,公主代替太傅照拂,回来淋了雨,沐浴之后便休息了。”
越王看着她:“怎样沐浴的?”
“褪去衣物,走入水”
“怎样褪去衣物的。”烛火晕出不太真实的光,眼前宫婢的脸,变成了心中的样子,他擡起手,指尖捏住腋下的蝴蝶襟扣,“是怎样解的,你细细说。”
“左搭右的扣子,先抽了左边的,蝴蝶扣子扣子散开,外面的纱衣褪去,落在足边。”
他捧着她的指尖靠近鼻尖,隐约感知到了指尖残留的李玉翎的淡淡茉莉香气,“是用这只手褪的吗?”
“是。”
他深深嗅一口,薄唇堪动,忍不住张开,舌尖伸出来,舔了一下。
不满足的问更多细节:“外罩的纱衣是什么颜色的?”
“这样落的吗?”
“怎样的尺寸如何。”
“有多圆润……”
他细细的一一问细节,听樱唇吐出的字眼,旖旎春景似乎真的在眼前,一遍遍的模拟。
只听着,脖颈涨了充红的血丝。
难受,喊了姬妾过来,却又偃旗息鼓,索然无味的将人打发走。
走至几边,提笔勾出脑中勾勒的出浴图。
笔尖缓缓勾出柔软的线条,雾气弥漫,小衣半挂,足腕纤细莹润,绣足小巧。
录下语句--
【相思常苦,臆想徒烬欢,勿骄勿躁,待时日至,至枕边,细细把玩。】
鸡距笔扔进笔洗,他又恢复了那副贤德王爷摸样。
书房骤然响起爆呵声,紧接着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夜色太黑,又加上暴雨影响视线,刺客的身形看的并不清楚,只能看出来是一个人。
是谁,先他一步闯了越王书房?
如今的情况是,一个刺客,对着十多个高手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