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大牢,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空气中泛着潮湿的霉味,靠墙边一只矮矮的木床,一只柳木几,再无其它。
傅云深盘了腿在床上打坐,肩背挺的比直,神情温和,单看这神情,和坐在神策军衙内上值似乎并无不同。
傅云飞趴着牢门,喊了半天,官差骂骂咧咧,也只是端来小半碗水。
“狗仗人势的东西,”傅云飞看见那几乎贴在碗底的水,气不打一出来,饭给的是猫食,水也给的抠抠索索,勉强渴不死人的地步,“带吾出了这牢,非得脱他一层皮不可。”
傅云深:“他也是奉命行事,事情不在他,又何必如此计较。”
傅云飞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被苛待,心里头攒着火。
他将水端过来给傅云深:“阿兄,你用点水。”
傅云深:“你自己喝吧。”
傅云飞仰头将这点水喝下去,嘴唇舔了舔唇周,犹自很渴,恨恨道:“也不知是哪个龟孙子整傅家,要吾知道了,非给他大卸八块。”
傅云深:“说话废水,既渴了就坐下说话。”
“太傅不管任何时候,总是这样的好心态。”
傅云深掀开眼眸,边看见李玉翎裹在一件黑色斗篷里,站在牢房前。
“公主。”
李玉翎扫一眼这简陋的环境,“太傅,吾不知你竟被小人欺辱,这就安排人给你们送吃食饮水,必定好好治治这帮狗奴才。”
“公主不必。”
傅云深道:“他们有此动作,只能说明,要有新动作了,公主您此刻插手反而是不妙。”
“可是你”
“还好,”傅云深道:“也就是这些小手段了,他们不再再过。”
“公主,您深夜来此,必是有事。”
“要回洛阳了,”李玉翎道:“神策军如今群龙无首,吾想用萧又野。”
傅云深心里预估的时间差不多如此,想了一会:“公主这招精妙。”
“左常事若真心想保殿下,殿下必然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问题就在这“真心”二字上。
“可他可信吗?”李玉翎现在是无人可用。
“吾不能将殿下的性命,系在郎君虚无缥缈的情爱上。”
傅云深:“臣有些可用之人推荐,可扶助左常事,或可周全,神策军都尉……”
李玉翎听着名字。
待傅云深说完,并不说话,目光沉静的看他。
“公主还有事?”
隔着牢房,李玉翎仰面看他:“傅云深,吾可以相信你吗,就算要献出你的生命?”
李玉翎垂下眼皮,将衣袖叠上去,攥在手心的东西往上一翻。
一道明黄卷轴。
她将卷轴铺展开,朱批金印,这是李京鸾的传位诏书。
在李京鸾成年之前,傅云深做辅政大臣!
“太傅,只要回到洛阳,京鸾会立刻登基,只要这一路就好。”
“本公主不要周全,只要万无一失。”
“太傅,你得出来。”
傅云深撩了衣摆跪下来,深深叩下去。
“公主。”
“臣即便九死,亦不负所托。”
李玉翎又问:“三日前,吾夜袭越王书房,遇见一黑衣男子,他救了吾,却没留下只言片语,武功路数吾瞧着有点傅家功夫的影子,但功夫明显比吾高,可是你的人?”
傅云深大概清楚,是傅云奕。
“是臣的家仆。”
李玉翎放下心来,原来是傅云深的人。
次日。
傅云奕同往常一样早早起身,洗漱结束,一清秀小给使捧了药过来。
大概是李玉翎派过来看着他喝药的。
傅云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发腻的甜,甜的不像药。
太医令何时开过这样甜的药?
“改了方子了?”
给使解释:“是公主嘱咐奴在汤药里加了红糖,太医说糖会改变药性,公主以为,喝药还是当以心情为第一要务,便嘱咐奴多加糖。”
傅云奕心念微转:“公主生病时也如此?”
“是,公主从不喝苦药,必得加足了糖才喝。”
傅云奕嘴角抽了抽,起身,出了军帐,朝外头看一眼,军帐并无动静,李玉翎看起来还在睡觉。
他在院子里随意走了一圈,用了早膳,看完了一本书,对方军帐终于有了点动静。
只见心腹宫娥领了左右十二名宫娥持屉,一应的梳洗盥俱,隔着距离也能看出精致华美。
穗穗掀开纱帐,李玉翎揉着眼睛,被服饰着起身,见央央还是没来,这才问:“央央的脚还没好?”这都几日了?
“她伤的很重?”
穗穗给李玉翎理着裙摆:“有点重,半个脚掌穿透了。”
李玉翎瞳孔微微一缩,“搁哪踩的钉子,竟能穿的这样深。”
穗穗:“说是在她帐子前。”
李玉翎微微恼怒,“你去问问负责洒扫的都是谁,叫陶姑姑狠狠罚了去。”
穗穗应下。
李玉翎洗漱好,这边慢吞吞用了早膳,穗穗地上来一张大额银票。
“你说,这是傅六郎赔的?”李玉翎目光落在那只银票上。
“是,”穗穗道:“昨日傅六郎的奴仆打碎了一只净瓶,”
李玉翎拿起那只银票在指尖细细把玩,看了一眼对方的军帐。
出手还挺阔。
明天吧,试着尝试日六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