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哲哲
细密的雨丝将这院子蒸的雾气弥漫,石榴树被清新的新嫩,水流顺着木制的房梁滴滴答答排下来,廊下月月鲜吸饱了水,颜色愈发新嫩鲜艳。
木制的长廊泛着年代久远的旧色。
很淡的影子折在地上,堆叠在一起。
这地方狭小又破旧,没有恢弘的殿宇,也没有淡淡的酒香气。
李玉翎脑子里就想起来那天晚上,她怀着爱慕和憧憬,计划着和他过一辈子。
人生第一次,主动向一个郎君求爱。
她羞涩又胆大,忐忑又期待。
他无比冷静的说:“您会有最适合您的驸马。”
然后他走了。
他的冷淡,称的她像个傻子,自作多情。
现在,他说,“能不能再问一次?”
“吾后悔了。”
原来,他也记得,拒绝过自己。
他轻描淡写的重提,是割在她心上的一把刀,让她脆弱又埋怨。
这种埋怨,在她被拒绝的时候没有出现。
在她丢了他送给自己的项链时没有出现。
现在,在这样一个小院子里,他说他后悔了,这埋怨和难过排山倒海的涌上她心田。
他的记得和自己的记得是不一样的。
他想让自己再问一次,然后他重新更改一下答案。
他再做她的驸马。
好像当初的拒绝不曾有过。
这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李玉翎从小到大,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唯二的两次,都给了他们傅家人。
傅云深那次,她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来不是她开的口,二来,她也谈不上多喜欢傅云深,其实没多大感觉。
她人生头一次主动,却被他无情的拒绝。
她跑马都心不在焉,那晚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伤了腿。
之后的每一天,她的日子很难用好或不好去定义。
算不上开心,也算不上难过,发呆的时间很多,总是会想起他们在御狩场喝酒,想起他总是泛红的耳尖,想起他们在汀源一起逃难。
又在深夜里想起来,他不喜自己。
心口像是缺失了一块。
什么事情好像都变的没意思。
她很用力才忘掉被他拒绝的羞耻,将他藏在在心里。
他说自己会找到合适的驸马,就算不喜欢王钦原,她也选了。
他送自己项链,说以后不会再相见了。
她心里难受,为了让他看到自己带上项链的样子,特意去换了匹配的衣服,带上项链给所有人看。
可他默默的走了,都没有说一句“好看”。
她还是出去了,带着项链追出去了,告诉他,自己很喜欢。
可他,要一颗糖就将他们之间画上了句号。
他真的就做到了。
那样长的路,一次也不曾回过头。
李玉翎垂着眼皮,这样才能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翻滚的情绪:“为什么?”
“为什么要现在问?”
如果可以,他也想再等等,可是,他控不住自己:“因为吾急了。”
只要他死不了,他就不能看着王钦原当她的未婚夫。
他一天,一个时辰,一刻也不想多等。
他很急。
李玉翎又问:“为什么后悔?”
“是因为你发现,原来吾这样爱慕你,即便你不要吾,吾还是跟个傻子一样,要你活着,给你去草,让你感动到了?”
“所以你后悔了?”
虽然她极力掩饰,可是他还是发现,她的嗓子微微发颤,要心疼死了,“不是这样的。”
“不是因为你给吾采草,事实上,在拒绝你的那一刻,吾就后悔了。”
“你能懂,拒绝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娘那种滋味吗?”
“吾不懂,”李玉翎低落的声音,像是说自己,也像是说他的:“真正爱慕一个人,怎么会舍得拒绝对方的告白?”
她指控道:“是你说,吾会有真正适合吾的驸马。”
她终于控制不住,仰起脖颈,看向他的眼睛:“真正的爱慕,会珍惜对方的心意,会珍惜对方这个人,甚至是他随手送的一只项链,也会珍藏在心上。”
“傅云奕,吾不要你的感动。”
“李玉翎是最骄傲的公主,一生只主动那一次,错过了,就永远不会有了。”
话音落下,她目光重新转去,擡起另一只高头履进了屋子里。
将房门一并关上。
她的身影被门阻隔,他站在门外,心脏被心疼的情绪充盈。
他看到她眼里,刚才有泪意弥漫,只是倔强的忍着才没有下来。
二十一天。
距离自己拒绝她,一共过去了二十一天。
他忽然意识到,这二十一天里,李玉翎过的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愉快。
他伤了她的心。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给他摘百花草的?
自己这样轻飘飘的要她再接受自己,真的很混蛋。
他脑袋抵在她的门框上,道:“对不起……”
“都是吾的错。”让你伤心了。
雨丝坠入地下,他坠进他的深渊。
自己是有多蠢,他早该想到的,她那样擅长伪装,擅长装作快乐。
对不起。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
一门之隔,李玉翎擡头看向屋顶,这样可以不让眼泪留下来。
她才不要为他流第三次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