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提醒她,他或许偶尔会披上羊皮伪装,骨子里还是狼。
他这是不高兴了。
李玉翎又回身,主动走到他身边,“他总是你的手足,吾不想因吾让你们生了嫌隙。”
“你倒是忽然贤惠起来。”高烨优冷笑。
心怀鬼胎的关切又怎么可能没有目的,李玉翎只是挑中了十一皇子辅助自己撤退罢了。
“是不是将你抓疼了?”她垫起脚尖,唇瓣珉成一道线轻轻吹在伤口,“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含着呼吸的热气落在伤口上,痒痒的暖暖的,高烨优唇角终于翘起来。
他大手想提她的腰肢,李玉翎早就有所防备,脚尖一转,已经伶俐的跑进书肆里。
目光一偏,案几上摆着厚厚的书摞,书童手里握一只毛笔,似是在抄书单,脑袋垂着,看不清无官,只能看见一截绷的笔挺的下巴。
李玉翎没太在意的偏过头,那双骨形修长的手却清晰的刻在脑子里。
她抑制住想再看一眼的冲动,去书架上挑书,细致的都扫一眼,似是没找到满意的,出声道:“店家,可有《四书章句集注》,或者《群书治要》?”
书童搁了笔走过来,在最上面一层一抽,递过来,赫然是一本《三国志》,店家又道:“《群书治要》在二楼厢房,一并还有一些新书,《春秋繁露》《鬼谷子》《素书》。”
这些都是极好的治国之书,其中《鬼谷子》,《春秋繁露》都是高烨优极为喜欢的。
李玉翎余光紧紧看着他的手,要他带路去二楼,高烨优一步走过来,抽走她手里的书,吩咐道:“将这些书全搬出来,全要。”
李玉翎无声迈一步,挡在二人中间,挽着高烨优的手臂,翠翠一声,“好。”
书童咚咚踩着楼梯跑上去,木制的楼梯枝丫,听见楼下女娘的声,“吾还没见过科尔沁草原,也没骑过马……”
提了书再出来,纤细的倩影跨出书肆的台阶,手臂挽着身侧的男人。
她一次也不曾看过自己。
一路提了书下来,教到军官手里,“一共五两三百五十六文。”
下属递了银子提了书离开。
科尔沁草原的汁水肥美,这个季节蝴蝶飞舞,牛羊成群,他的视线极好,能看很远很远,他也不懂,明明知道,所看的每一眼都是顶入肺腑的嫉妒,每一寸亲密都似尖刀搅在心脏,甚至,他不知道,下一瞬,会不会看到更肝肠寸断的场景。
他还是自虐一般的,搜寻那个身影,指甲掐的手心破裂。
为什么要自虐呢?
大概是为不亲眼看着,他会更疯,又或者,就是要一件一件的记清楚,然后--
讨回来。
成倍成倍讨回来。
有多爱就有多少恨。
一小队最外围的五两队刚换了岗,一个男人带头讨论,声音里的羡慕溢出来:“大王新纳的侧妃可真美。”
“那细皮嫩肉的小身姿,腰怕是还没老子手粗,风大点都能吹跑,你们说,能受的住大王几次。”
“这谁知道,也没弄过这么细”
夜色中,只看见一截突兀的银光在瞳孔一闪,下一瞬,脖颈上一道纤细的口子,血就那样喷出去。
傅云奕一剑一个,待剑落了势,僵在原地一瞬的二十五人依次软软倒下。
暗夜中,他如鬼魅阎罗,悄无声息的,一只又一只的脖颈被割断。
巡查的士兵灯笼照在地上,悄无声息躺下的尸身,再一照,一具挨着一具。
“啊!”
“有刺客!”
却哪里有刺客的影子,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才最恐怖,惊悚的叫声蔓延出一片恐慌,禁军就这样乱起来,篝火旁悠闲端着酒杯的高烨优那份恣意闲适立刻消失,看一眼李玉翎,命人将她带回皇庭,自己则带人去追杀刺客。
一番折腾下来,再回到宫里已经夜深,少监却不是将她安置在之前的宫殿,而是高烨优的寝殿。
李玉翎无声打量一眼少监,猜测这究竟是高烨优的意思,还是这位少监自作主张,为了迎合高烨优。
祸国殃民,不如就从这个少监开始吧。
伪装成温顺的绵阳才能杀人于无形,李玉翎乖巧的应下,挥去众人,褪了绫罗,没入水中,闭上眼睛,脑袋靠着汉白玉璧养神。
高烨优这个人的耐性有限,如今她已经吊着他一个月。
想要治住一个疯子,你就得比他更疯,一会得来点猛的,还要尽快找个机会见到十一,再烧一把火,他大概能助她逃跑。
细细的打算中,一声极轻的脚步声落进耳力,她不是说不准人进来伺候吗。
是谁?
难不成高烨优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
她双手捂在胸前,转过身,半透后的屏风,一道朦胧的影子缓缓走进。
“谁?”
“娘娘,奴奉命给您拿衣裳。”
“你放那吧。”
她发出命令,那身影却持续往前,李玉翎往水底沉了沉,眼睛骤然锋利,看着那身影绕过屏风,完整的出现在她面前。
隔着迷蒙的水雾,目光肆无忌惮的略在她身上,要将她穿透了似的。
袖长分明的指节,攥着屏风,清瘦有力的手腕绷着,蕴含着力量。
这手--
李玉翎感觉到,丁香颗咯着掌心。
高句丽的位置在今天辽宁一带,后牵都城在吉林省内,也是科尔沁草原一部分,唐太宗曾花大力气打过高句丽,大约在李唐668年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