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站在她面前,显的气势很强。
李玉翎勾唇,清洗如兰一般的声音:“你是不是在想,以后若是越王登基,吾就是阶下囚,你是天子的嫡亲细妹?”
“到时候吾还不是任由你搓圆拿捏?”
“你啊,想多了,”李玉翎涂了一层甲油的指尖抵她肩,拉长了音色:“你了解你的手足吗?”
“你想不想知道,越王真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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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李玉珥脑子里绷着一根线,太阳xue鼓着,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李玉翎:“什么意思,你自己亲眼见一见不就明白了。”
李玉珥掉头就走:“吾才不信你的鬼话。”
李玉翎一个箭步拦在她面前:“你不想知道自己亲手杀了丈夫,孩子,扶持的手足是什么样的吗?”
“越王到底对你怎么样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还是你只想自己骗自己?”
李玉珥冷笑一声:“你少来挑拨离间,吾不信自己的手足,难不成信你?”
“那你怕什么?”李玉翎目光盯在她不停搅着裙边的指尖,“你特别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搅着裙边,这个习惯,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李玉珥看看自己的手指,扔了裙子,“吾才没怕,只是觉得你不可信罢了。”
“如果你真的不怕,那为何不敢去证实?”李玉翎啧一声,“吾要是你,就是死也要做一只明白鬼。”
“李玉珥,你就是是个囊货,你活该这辈子都比不上吾。”
比不上李玉翎,这话是李玉的死xue。
李玉翎转过身,走了三步,果然如愿听到李玉珥的声音,“站住。”
李玉翎勾唇,又很快掩住表情。
李玉珥走到她面前:“吾可以跟你去看看,绝不是因为你这蹩脚的激将法。”
“吾只是突然想开了,要看看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李玉翎上下将她的服侍扫一眼:“你伪装一下,扮做吾的给使。”
女娘的一簪一裙都是比试。
李玉珥从小到大,虽然比不上李玉翎,但她也是长公主,地位仅次于李玉翎,比普通的世家女子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她怀疑李玉翎故意整她,她堂堂长公主,才不要穿臭男人的衣服:“不穿!”
李玉翎:“你这样惹眼,你觉得越王能看不见你?”
“你认为阿兄是信你还是信吾?怎么看阿兄都是对你有戒心吧。”
“反过来,你扮做吾的给使更合适。”
“细妹,”李玉珥故意叫的亲热,“你想激吾,打成挑拨吾和阿兄的关系,自然要付出一点代价。”
输人不输阵,扮做李玉珥的婢女,一回也够她笑一辈子的。
李玉翎可不干,她亦游刃有余的把玩着指尖道:“你能被吾激到,说明你现在也很好奇越王的心意。”
“其实吧,吾并非是挑拨你和越王,吾只是迫不及待想让你认清事情的真相,你--”
“永远都没有机会欺辱到吾的头上。”
“想想就觉得爽,你要实在不愿意,吾也无所谓,以后总归会见分晓,所以,不存在吾求着你,现在是相互需要。”
“要么都穿,要么都不穿。”
李玉珥咬咬牙,在刁钻这一块上,李玉翎说第一,还真是没人敢说第二,咬咬牙:“成交。”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都换上了给使服侍,璞头帽遮住到脑门,这样弓着腰低着头,看着就是个年岁小的小给使。
李玉珥笑:“别说,你穿这身还挺有给使的气质,也不知你当年是不是投错了胎。”
李玉翎盯着她的脸:“吾就是给使,也是比你美丽的给使。”
李玉珥一张脸果然僵了:“再美也是人皮肉骨,吾等着你老了,丑了那一天。”
李玉翎扬眉:“第一,你比吾大七岁,要老也是你先老。”
她抚着自己的花容月貌:“第二,就算老了,吾也是比你漂亮,比你优雅招人爱慕的老太太。”
李玉珥冷笑一声,这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嚣张。
李玉珥:“就你这嘴,若是太子殿下有个闪失,但凡换个人,你这嘴一天都得被抽八百下!”
“所以啊,本公主的愿望就是,”李玉翎道:“太子殿下可以顺利登基,吾可以作威作福一辈子。”
她眼睛眨巴眨巴:“阿姊,你不希望吾愿望成真吗?”
天狩帝还在,现在说真话不是找死。
李玉珥皮笑肉不笑:“希望。”
牙齿咬的紧紧的,拉长了阴阳怪气的腔调:“特别希望。”
李玉翎笑:“看来阿姊也清楚,京鸾才是正统,觊觎的都是乱臣贼子。”
李玉珥完败。
越王如今单独被囚在他之前的营帐,内外都有官兵把手,越王的膳食是由外宫膳食局负责。
尚宫见两位尊贵的公主打扮……惹不起。
随您二位公主玩趴。
两人混在送膳食的队伍里,装成送饭食的宫婢。
“这是姬妾的院子吧?”李玉珥扫了一眼这格局,一般这个位置都是给侍妾的,“不是找阿兄,你不会要本公主去伺候他的姬妾吧!”
李玉翎:“本公主不是和你一起,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李玉珥心情忽然就好起来了,“也是,宝华公主此刻也是奴仆。”
“彼此彼此。”
越王忽然被囚禁,侍妾的前途也跟着不光明起来,后院的侍妾人心惶惶,有的已经躲在营帐里哭了一个天,生怕也要跟着丢小命,也没人忙着朝越王献殷勤了。
克斯丽是个例外,她一声未哭,照旧在勤奋练舞,甚至比以前更勤奋。
出了一身的汗,如今圈禁,就连越王如今身边也只被允许留一个贴身伺候寝居的,沐浴好,并没有像别的姬妾那样在营帐里等,而是选择将换下来的衣裳整齐规制好,抓了两串铜钱放在上头,早早出去等着。
这些都关系到她被圈禁后的日子,她此刻只想尽可能多的和这些人搞好关系。
她状似随意问上两句话看似寻常的话:“你们从前头过来,可知王爷有没有用膳?”
李玉翎将嗓子压下去,“越王殿下在用膳,还道这饭食不够丰盛,下次多拿点饭菜。”
这对话看似简单,实则透露着重要的信息。
试问像越王殿下这样有抱负之人,若真是前程失意,又怎会有心情用膳?
克斯丽得了信息,将衣服连着铜钱递过去,“有劳给使了,这点小钱拿着喝茶。”
李玉翎接了衣裳,同李玉珥离开。
克斯丽困惑的瞧一眼小给使的背影,奇怪,这两个给使为何不将饮子装进口袋?
难不成嫌她给少了?
看来下次要多给一点,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证自己这段时间尽可能舒服一点。
她扶了扶鬓发,悠然提着食盒,准备去看越王。
如今有闲有心情,正是她跟越王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你到底让吾看什么?”离开克斯丽的视线,李玉珥问道。
“你仔细想想克斯丽身上的香料味。”李玉翎。
李玉珥:“不就是龙脑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也用这香。”
李玉翎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李玉珥脑袋荡了好一会,余光里,恰好克斯丽扶了扶鬓边的发。
李玉珥视线怔住,又看向李玉翎……这个动作,包括这细微的动作,她在模仿李玉翎。
李玉珥觉得她是多想了,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并不想探究这件事,赶忙道:“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你长的好,模仿你妆发仪态的多了去了。”
“是吗,”李玉翎拍拍她肩膀:“别急,接下来,你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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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斯丽搁了食盒,将嗓子捏出清脆的声音:“王爷--”
越王放下了筷着,眼皮一撩,看见克斯丽,着了中原女娘的装束,乌黑鬓发间坠着细长花丝,耳坠子也是细丝圈的向日葵,春锦襦裙,上头坠满了米粒大的珍珠。
他失神了一会,好像一道虚幻不真实的光突然照下来,进入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王爷--”
越王目光顺着声音扫过克斯丽过于浓烈深邃的五官。
倏然清醒。
见她手边的食盒,带了些纵容的道:“还没用膳吗?”
“一道用膳。”
“多谢王爷。”克斯丽提了食盒走进来,挨着坐下。
越王身子歪过去,鼻尖靠近她颈子吸了吸,极为满足的弯唇,指尖抚起她耳上贴着颈子的向日葵软软的,是金色的丝线编织的。
眉头蹙了蹙:“怎么不用金子?”
克斯丽笑:“王爷,奴只是姬妾,怎配用黄金,有违宫规。”
越王目光流连着花丝,悠悠道:“吾给阿耶写奏报,升你为妾妃,打个黄金的,金子会叫人给你送过去。”
克斯丽含笑给越王夹一块鲜嫩玉藕至唇边:“那就多谢王爷了。”
越王微微张嘴,正要衔到嘴里,忽的,书房响起心腹的呵斥声。
“谁!”
“胆敢偸进越王书房!”
越王立刻起身,刚迈出去两步,边听见一道熟悉的,刁蛮又跋扈的声音:
“放肆!”
“你敢对本公主无礼!”
越王顿住脚回头看一眼克斯丽,“你先回去。”
越王赶到书房,的确是李玉翎,着了一件给使服侍,脑袋上的璞头帽已经掉了。
鸭羽似的长发铺在腰际,不施粉黛,清水出芙蓉。
她丝毫没有偸进别人书房被抓到的尴尬,一双眼睛无畏的瞪着他。
大白天的偷跑自己书房,还被当场抓到。
扫一眼她身上的给使衣裳,拙劣的装扮,也就是他故意松懈,越王宠溺的勾了唇,对心腹摆摆手,示意他下去,这才道:“宝华,来吾书房,是想找什么书?”
李玉翎:“《春秋繁露》。”
“倒是有。”
越王带头在前头走进书房,李玉翎珉珉唇瓣,擡脚跟上去。
这只是个临时书房,简单置了三个架子,伞面皆摆满了书。
越王一指最上头一层,“那本。”
李玉翎垫起脚尖,伸手朝书架顶子上去够,纵然她的身高在女娘中算高的,只是离那个架子,始终有一点距离。
一只男子的手高于她轻易拿到了这本书,越王就站在她身后,影子虚虚笼着她,李玉翎几乎问到他身上的成年男子气息。
“还要什么书?”
李玉翎没什么兴致了,要走:“没了。”
“这是你第一次踏入吾这里吧,”越王道:“左右也无事,用些浆饮再走吧。”
“你这现在能喝到什么好饮子?”
“喝个饮子还是不难的,”越王从容道:“外宫尚食局刚送了新的梨子过来,鹿梨浆如何?”
“你现在这条件,也没的挑。”
鹿梨浆道也好做,只需将梨子削皮切成小块,放进红泥小炉里,辅以老姜和冰糖煮,至软烂。
越王边煮茶,边随意聊了一些家常。
鹿梨茶煮好,越王盛了一碗,端到李玉翎面前,“尝尝。”
李玉翎浅浅珉了一口,红红的口脂沾在杯子上,“不好喝。”
便不再尝试。
越王好脾气的笑笑:“知你嘴刁,还和小时候一样。”
李玉翎站起身,拿了书,她大摇大摆的离开。
越王摊靠着椅背,后颈枕着椅背,目送李玉翎出去。
红泥小炉茶水咕嘟冒着泡,越王坐直起身,将对面的蜜瓷杯拿过来。
纯白的细蜜瓷杯,杯沿挂着红红的口脂,橙黄的水中亦沾了一点。
拇指在口脂上缓缓滑过,越王擡眸,缓缓的,靠近唇边,一点点,混着口脂香,吞咽着鹿梨桨。
李玉珥僵在原地,看着越王仰起的喉结吞咽,直至一滴不剩。
卡在几上。
她脑子轰的一下,像是烟花在里头爆开。
“凭什么!”
“吾才是你的手足,才是娘娘的亲生孩子,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紧着她那个外人?她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只金猪,阿兄,你就满足吾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玉珥,只是一个小玩意,大业成功,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她是阿耶最喜欢的孩子,你以为阿耶为何同意让娘娘抚养她,因娘娘贤惠,对她视如己出,不然你以为,娘娘为何会晋升贵妃,还统领六宫?”
“讨好她就是讨好阿耶,你要将她视作你的亲手足,比对你自己都要好。”
“为什么她落水,吾要受罚,她自己滑下去的,同吾有什么关系?”
“吾说了,你要将她视作你的亲手足,不要设计她,要对她比你自己还好,你应该第一时间也跳下去,宁愿淹着自己也不能淹着她,也不能让她受一点伤,看来你一点都没将阿兄的话放在心上。”
“救吾……水里冷……阿兄,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心性太过歹毒,做事又冲动不计后果,吾和娘娘差点被你害死,你自己游到对岸去,尝到过深刻的教训,以后才记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为什么他书房里的
可笑!
说什么大业!
原来就是偏心。
是爱啊!
那她做这些努力是为了什么?
到头来,比不上她!
永远都比不上她,被她踩在头上。
她几乎是冲过去的,夺走了越王手中的蜜瓷杯,将它狠狠摔碎在地上,人生第一次对这个阿兄发火。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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