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交黄鸟(1 / 2)

交交黄鸟

舟白得了消息,匆匆赶往瑶光殿,得知李玉翎在沐浴更衣,他心下有些担忧,等在游廊下。

好一会,待李玉翎出来,见她鬓发整齐,裙敛绢纱累垂,香囊,口脂,宝珥,额心华胜,无一样缺损,纤细的锁骨下,满月水晶闪着莹亮的光。

丝毫没有预想中的哀怨嗟叹,舟白不由得有些疑惑。

“公主可知道圣上对高句丽的打算?”

李玉翎平静道自己知道,太上皇已经将和亲的事同她提了。

舟白见她神色平静,头脑清晰,油然生出敬意,听闻这样的噩耗,还能如此镇定的,也就只有她能做到如此了。

宝华是真正将尊贵刻入骨子里,无论何时,气度都在。

他又解释:“圣上在这件事上防着吾,吾也是才知晓尚书省,群相们的打算。”

“臣无能,不能阻这事。”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如今自己和李京鸾落在这副田地,舟白的心还向着她,李玉翎知道这已是不易,“你这份心,吾领了。”

“阿耶和尚书省会这样想,其实也正常,自古收服江山,美人计百试不爽,西施、骊姬、貂蝉。”

“高句丽人暴力,雀州宓县,凉县听说都遭屠了城。”

“江山妖娆,百姓何辜,倘若一个美人换来安宁,前方能少多少枯骨,本公主受大唐供养,阖该也出力才是。”

想李玉翎一身风骨,谈笑间樯橹飞灰淹没,这份手段,多少男子都比不上,不过几夕之间,竟要去以色侍敌国,舟白心中难受。

“公主心中存大意,臣却觉得不该是这个道理,若一国郎君躲在女娘后面安枕,却要女娘去冲锋陷阵,各个成了贪生怕死之辈,那这样的国又有何道理存于世?”

“再者,臣观公主,风骨心念高于自身性命,您最恨以色侍人的,一生追求自尊。”

李玉翎抱臂,舟白一个外臣都知晓,阿耶同她十几年父女,却不知她心思。

究竟什么是血缘亲人。

眼中有欣慰之色:“太傅当年给吾推荐了你,极好。”

“其实,”她朝外头走,顿一息,“圣上的心性,并不适合那个位置,是不是?”

舟白沉吟一瞬:“圣上若是个闲散宗亲,大概会很快乐。”

“圣上一直都很用功,极力想做个好天子,他给自己的压力也很大,这股压力,让他一直自愿苦用功,以前年幼,他用功便可弥补,如今越发大,越--圣上若是个闲散皇子,可能更快乐些。”

李玉翎偏头问,“太傅要将圣上带去边关,就是他发现了这个问题?”

舟白一擡眼,晨光在少女的面上渡了一层很轻的绵密柔光,肌肤细腻,眼睫簇簇,明亮有灵的眼睛,嫣红小巧的唇瓣。

这张脸,太过美艳。

宝华公主,其实真的能勾人魂。

他很早就同傅云深认识,脑子里忽然蹦出来过去的一些细节。

一些过去不曾深究的细节。

“舟白,若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孩子,要继承家业,如何开慧更稳妥?”

“任何性子都有缺点,如果他天生就能做天子,还需要你同吾?”

案头那些启慧的书本,傅云深已经二十又四,这个年岁的郎君孩子都能咿呀学语,他却一直孤身一人。

傅家明明不沾皇室婚姻,傅六郎尚了公主却没被逐出来,傅云深的婚事倒是一并定了下来。

有了婚事,七夕却一个人独酌,满目苦涩。

赴死将圣上抢出来。

有些东西几乎呼之欲出。

舟白忽然有点不忍,不知他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在心里叹一声,“太傅的确是想历练圣上,唉……造化弄人。”

李玉翎以为他说的是太傅生死之世,也觉得唏嘘。

这样大的变故,好像是一夕之间变的。

她还有要事,还休息不得,同舟白分开,转头去找李京鸾。

李京鸾眼下乌青,眼尾渗满了红血丝。

见李玉翎过来,豁然起身,站在原地,搅着衣襟,恐惧紧张又羞愧。

他迈着小短腿,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同过去一样,拉着她的袖子,讨好的一柔声:“阿姊--”

李玉翎心头被他叫的又酸又涨。

怨他、恨他可也爱他。

这世上,谁都能怪他,唯独她不能。

其实,自己又何曾问过他的意愿,只想着让他坐上那个位置,现在想来,他不过九岁,却又对上朝廷的波云诡谲,如何不是她推的。

李玉翎摸摸他脑袋,“怕吗?”

李京鸾点点头,“天下人,都会在心里骂朕吧,朕是罪人,以后不会再有人喜欢朕了。”

“不会,”李玉翎道:“至少阿姊不会,阿姊还会像过去那样待你。”

李京鸾忽然问:“阿姊很喜欢驸马吗?”

李玉翎点头,想起傅云奕,眼神温柔绵密,春风细雨般:“喜欢,想和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李京鸾明亮的眼睛暗下去。

“朕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攥紧拳头,仰起小脖子,准备迎接最烈的暴风雨:“阿姊,走吧。”

“不是为了驸马,”李玉翎拉住他,蹲下身,仰面看着他:“让你将事情的真相讲出来,不是因为他们是驸马的亲人,而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人做错了事不可怕,做错事却又不敢认,因为想要掩盖,撒无数谎话掩盖,让忠臣蒙冤,寒了所有人的心才可怕。”

“吾是喜欢驸马,可对你的爱,也同过去一样,不存在为了他牺牲你,你永远是吾最爱最爱的小京鸾。”

他漂亮的眼睛又亮起来,“阿姊,吾也要一直一直对你好。”

“好。”李玉翎弯着眼睛,或许他不是个好天子。

但他是个好手足。

这日的天气极好,天空深蓝如海,风吹的一丝云也没有。

太极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散着碎金一般的光,刺的人不敢直视,飞檐斗拱,汉白玉阶纯澈白净,又长又高,像是通往了青天。

李玉翎牵着李京鸾站在玉墀上,看着少年一身素缟,额上绕一圈系一根白绸,白绸坠在风中如柳枝,衣摆拂过石阶,双手持一方灵位。

他一步步,跨过石阶,走到宽阔的玉墀上,在她面前站定:“傅家的事,傅家子孙管,你只管珍重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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