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翎不想置身事外,“吾是你的妻,如何就不管吾的事了。”
“做人妻子,要将夫君的娘娘阿耶当做自己的亲人孝顺,这种话不过是世上的郎君用来哄骗女娘的,就像你是你,圣上是圣上,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代替不了谁。这世上,不管谁的路,都该自己走。”
李京鸾心中愈发难安。
李玉翎吸吸鼻子:竟是丝毫不怨她吗?
她心都要被他熨帖化了。
他明明这样好,上天为何要对他这样残忍?李玉翎忽然对这个皇庭厌恶起来。
她看着他的背影,雪白的素缟,纯澈的像天边的云,脊背笔挺如松。
大殿的金砖鉴着人的影子,百官手持笏板,分立两端,傅云奕一步步行至中央,捧着灵位而跪,“臣状告三皇子,私通外族,蛊惑圣上偏听谗言,致使两万傅家军忠魂埋骨柏屠。”
置地铿锵的声音,不少大臣手里的笏板惊的差点掉了。
垂着帘子代替李京鸾听政的天狩帝撩起疲惫苍老的眼皮,扫一眼殿中央的少年。
不同于过去的蛰伏,像开了刃的剑,锋芒毕露,“放肆!”
“傅六郎,事涉皇子,关及皇家声誉,岂能容你随意诋毁,你今日若是没有实证,即便你是骠骑将军仅存的血脉,朕亦要重重治你的罪。”
“臣既敢站在这里,就是有实证,”傅云奕道:“请圣上宣越王和圣上前来对峙便知。”
赵前伺候天狩帝多年,对方一个眼神,他立刻会意,甩了拂尘,奸细的嗓音宣布天狩帝的旨意宣人。
并垂的袖子,李玉翎感觉到肌肤的抖动,这样小的孩子,却要在大庭广众之/>
李玉翎蹲下身,平视李京鸾,才要开口,李京鸾却是先道:“阿姊,吾会将事情讲出来,会帮助傅六郎,给傅家一个公道。”
李玉翎摸摸他脑袋,“阿姊不是担心这个,阿姊只是想跟你说,你是好样的。”
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自己,他的背后永远有阿姊。
李京鸾哄着眼眶笑起来。
李京鸾在金殿等了一会,越王被人扶着而来,傅云奕像一只猎豹一样,将他扑到压制在地上。
神情凶狠,恨不能将他撕碎:“就算你娘娘逐出了傅家族谱,你身上还流着一半傅家人的血。”
“你究竟是不是人?要将他们全部至于死地?”
腹部的伤口被牵扯,脖子又被压的快喘不上来气,越王颈青筋绷出来,“吾是堂堂大唐皇子,皇室都是吾的亲族,你们也是吾的外家,吾有什么道理通敌?”
“毛头小孩,中了别人圈套而不自知,通敌卖国,你血口喷人,也要拿出证据来!”
“越王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倒是给本王看看,有什么棺材,别在这空口说白话!”
傅云奕松开他,双手重重一拍,亲卫擡了一个人上来。
“越王可识得此人?”
越王整了整衣裳,扭了扭脖颈,偏头看一眼,目露不屑,“哪个乱葬岗擡擡来的死人,也值得本王认识。”
傅云奕:“好巧不巧,这是吾在柏屠寻回来,一路装在棺椁里带回来的,不然怎么骗过越王一路的眼线。”
“朕认识。”
李京鸾道:“这是朕身边的贴身少监壮壮。”
“就是他,隔着门扇,让吾听到了太傅的声音,同人对话,要朕命丧高句丽。”
“后来壮壮自告奋勇去了太傅书房,偷了一封信件,信中是太傅和越王的字迹,详细写了太傅和越王的谋划,高句丽之行,是为了取朕的性命,朕身死,越王在洛阳便可登基。”
“朕信了他的话,漏液出逃,打算去羌城借兵,先保住命,再查证这件事的真伪,黑暗中不识得路,不知那是去敌方的路,高烨优在等着朕。”
“逃至天鹅岭,太傅携了人追来,那里早就埋伏好了滚火油。”
“朕现在倒回去回想这件事才明白,门内的人应该不是太傅,是有人支开了太傅,在他的房中,模仿了他的声音。”
“至于那封信,根本就是伪造的,从来就不是太傅军帐里的东西,有人早早就将一切都算好,朕走了不久,就有人故意让太傅发现,朕不见了,引着太傅往天鹅岭去。”
“壮壮其实一直就是越王放在朕身边的探子。”
越王:“可笑,做这局的人,能栽赃太傅,为什么就不能是栽赃本王?”
“既然太傅的字迹是仿的,那为什么本王要留自己的字迹?本王不是自寻死路。”
李京鸾语塞,一时间想不通这逻辑,隐隐觉得好像有点对。
“越王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峙了是吗?”傅云奕冷笑一声,他单膝跪下去,在担架上的人脸上拍了拍,壮壮果然醒过来。
起先视线迷茫,傅云奕又拍拍他脸:“你看看这是谁。”
他一起身,视线宽阔,壮壮看见越王,龇牙咧嘴的恨意,“王爷!奴出生入死替你卖命,潜伏在圣上身边数十年,事成居然要杀奴灭口,好狠的心!”
越王仰头看天,骂了句脏话:“艹,哪个王八羔子栽赃吾?”
“萧又野,是不是你?”
萧又野眼观鼻鼻观心,“王爷你自己干的滔天祸事,怎么还怪到臣头上来了?”
“您为了脱罪,也不能随意攀扯吾吧?”
壮壮近乎癫狂的恨道:“一切都是越王指使的!越王一直觊觎皇位,他自负只有他才能坐稳那个位置,觉得圣上只是中人之姿,上次镜月行宫就曾想过逼宫,是奴察觉到殿下还活着,他才临时改了计划。”
“越王深恨傅家作为他的外祖家,却不愿助他登位,恨毒了傅家。”
“越王原本的计划是傅家和圣上都葬在天鹅岭,没成想傅家人如此忠义,拼了满门也将圣上救出来。”
李京鸾边分析边道:“这么想来也是,只要朕葬身,谁又会知道那封信上你被卷入其中?”
“重要的是你要让朕相信,傅家真的要扶持你这个外甥,朕对身边人起了疑心,才会想到自己偷偷跑。”
越王气的牙都要咬断了,“圣上,你自己没有脑子吗?别人领着你的思路,你就顺着路想下去,自洽疑惑?”
“你还看不出来吗,本王这是被阴了,他这明显是有了二主。”越王阴沉沉的盯着萧又野。
萧又野淡然看着他。
壮壮又供了一些越王的秘密,天狩帝命人去查看,果然都对的上。
痛心疾首,让大理寺带回监牢细细审问做卷宗,确认无误,当即下了赐死的命令。
越王咬破手指,留下含冤血书,交付给心腹,“你务必将此信藏好,带出去。”
下属得了命令,抹了抹眼泪,转身走入常常甬道。
是夜,伸手不见五指,黑衣人隐入夜色,悄无声息翻入墙院,滚进窗内,原本昏暗的屋内,却是突然蹿起火光。
黑衣人曈昽一缩,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拉开床面,露出一张极为漂亮的郎君面孔。
郎君唇角往一侧勾了勾,同他青涩漂亮的面庞不同,一双眼睛透着疯戾。
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