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本公主还是想做这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这样吾会高兴。”
“小顺子,送贵妃上路吧。”
“本贵妃自己来。”
傅静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鬓发,她的衣裳几日不曾换过,皱巴巴的还有些味道,鬓发简单,狼狈又潦倒,双手交叠搭在身前,下巴微微擡,似乎还是那个后宫第一贵妃。
做好这些,她看向李玉翎,漆黑的眼眸沁了一层薄透的水光,“宝华,相斗一场输给你,可是本宫不想死在这牢里。”
“去外头院子里,好不好?”
李玉翎吩咐人打开牢门。
“多谢。”
为最后的体面,傅静深深鞠一躬。
傅静步子很慢,像是要记清楚这掖庭局的样子,下辈子,再遇上他,再不要相信。
长长的游廊,就像她这短暂的一生,她是傅家三代唯一的女娘,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她聪明有心机是真,可是最初的最初,她也只是因为一份喜欢。
携手争夺太子位的时候,两个人也曾心心相印,后来情淡了,人总得要点什么吧,她就想要抓住权利。
最后竟落得一场空。
缓缓闭上了眼。
天狩帝生前就留了口谕,丧事一切从简,棺椁只停留了七日,同先皇后合葬。
“这玉珏是怎么回事?”
天狩帝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玉珏,赵前回道:“这是先皇后送与太上皇的定情信物,工匠如何也搬不开,老奴想着,或许太上皇想凭着这件信物同皇后娘娘相认吧。”
天狩帝最后的面容并不是痛苦,唇角含着笑,像是奔赴一场月下相会。
同心爱之人。
李玉翎眼眸湿润,一切尘埃落地,她也该履行她对天狩帝的诺言了。
李玉翎将朝政托付给舟白,崔言乐,王钦原几人,又去了公主府邸,被褥瓷枕上,傅云奕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一夜的欢爱似乎还在眼前,她坐在他们的寝房里,提笔给他写信。
先是将这几日的事情大致交代一下,后面不自觉落下想念的话,写着写着,泪竟是晕在纸上。
她擦干净眼泪,吸吸鼻子,揉了纸团重新写出一份。
又花了一整日的功夫,写下二十四封信。
只将第一封信命斥候送出去,剩下的全部交给穗穗。
“你最是聪慧,如今吾的字,你已经模仿的很像,你参考吾的信,配合着驸马的回信,瞒他一年应该不成问题。”
穗穗问:“一年以后呢?”
李玉翎想了想,一个王钦原就将他气死,“大抵要气死吧。”
穗穗:“公主,您去高句丽总要用人,吾跟你一块去吧。”
李玉翎摇摇头,“高句丽凶险,你是个有事业心的,如今已经贵为一局尚宫,没必要跟着吾去犯险,这里待着最合适。”
“您也说了吾最聪慧,其实吾才是最合适的,”穗穗道:“吾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内宫二门,听说高句丽的雪景极为漂亮,那儿同大唐一点也不一样,不远万里,去一个陌生地方,像个郎君一样,刺探一国情报,建功立业,刺激又新鲜。”
“事成归来,升个大官,威风凛凛,求公主成全呢。”
李玉翎笑:“本公主一定带着你安全回来,升个大官。”
“李京鸾见识过高烨优的可怕,恐惧那个人得暴力,死死抓着李玉翎的衣袖,“阿姊,你别去。”
“吾当不好这个皇帝,你就留在大明宫,管理大唐好不好?”
“圣上,”李玉翎摸摸他脑袋,“您不过九岁,其实已经很好了,一个成年人,也未必敢直面自己得错误,您经过这件事,成长许多,有舟白在,还有尚书省的群相,他们都是盼望这个江山稳固的,不必怕,万事和舟白商量。”
李京鸾哭出声:“可是,万一你要是在高句丽出事怎么办?”
“高烨优很可怕,太傅没了,现在连阿耶也没了,你要是在出……”他急的哭出来,“阿姊,朕会长大,一定会灭了高句丽,担起这个天子的责任,你真的不要去。”
“就是不准你去!你说什么吾也不准你去!”
“来人,从今日起,公主无诏不得出瑶光殿!”
李京鸾板起小脸,有几分天狩帝的影子,这件事给他的成长和教训都刻进了骨子里。
“好好好,吾不去了,”李玉翎笑眯眯的,“你就不要锁吾了。”
“不行!”李京鸾一点也不信他,“一直锁着你,到你绝了这条心思。”
“你还是搬去太极殿,同朕同吃同住,时时刻刻看着你更合适。”
李玉翎:“……”
李京鸾当即挥手让人搬东西,李玉翎意识到他是来真的,哭笑不得。
好傻啊。
晚膳,李京鸾多用了一碗饭,用罢了晚膳,他照例要温书,见李玉翎坐在榻上自己同自己对弈,他眼珠子一转,捧了书,脱了鞋履爬到榻上。
“做什么?”李玉翎目光从棋盘上离开。
李京鸾第一次露出笑颜,“就是想挨你近点。”
这个朝堂,波云诡谲,人心可怕,他还有全心全意对他好的阿姊,好像--
还是幸福的。
“京鸾觉得有阿姊很幸福。”
眼睛泛起一点酸意,李玉翎朝他招招手,李京鸾捧着书绕过棋桌,李玉翎抽了他的书,搂着他:“今日给你放松一下,别看了。”
李京鸾眼睛弯弯,“阿姊,你今日怎么这样好?”
“吾关你你不生气,还同吾一起用晚膳,还要让吾歇歇,你真好。”
因为阿姊要离开你了啊。
李玉翎眼睛眨巴眨巴,将眼里的涩意逼回去,“一起用膳就这样高兴啊,小孩。”
李京鸾抱着李玉翎的胳膊依恋的蹭了蹭,然后松开她,“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喜欢玩。”
“阿姊,你放心吧,朕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力气做个好皇帝,让你永远都做尊贵的公主。”
李京鸾捧起书,小嘴巴一张一合,灯火映亮他认真又执着的面庞。